那一年,世界杯足球赛群星闪耀,精彩纷呈。那一年,泰坦尼克赚了无数人眼泪的同时,门票钱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一年,洪水滔天,他们冲上了长江抗洪第一线。那一年,他们脱下军装退伍了。那一年,他们上了军校,走上了全新征程。那一年,他们转了士官,留在部队继续奋斗。
那是九八年,上个世纪的九八年。转眼已是二十年,却不过弹指一挥间。
那一年大事很多,但于云而言,考军校就是他人生最大的事了。
九八年刚过元旦,云就有了毫无退路的紧迫感。
他老是想起老妈经常讲的一个故事:同村的小林,当年读书读不下去了,找了关系想尽办法跑去当兵,结果在部队学了技术却没能留下。回老家的时候坐的客车过站了也不下车,多跑出几公里路才下来,坐在能望见老家的垭口哭了一下午,直到天都黑了才背着背包翻山越岭回家去,到家都快半夜了。
如果不能考学,或者考不上,云年底也该要脱下军装回老家了。想起背着背包回老家,面对母亲的伤心失望,云心里就沉甸甸的。
当兵两年多时间,云自问工作任劳任怨,学习也一直不敢放下,在单位也博得了很好的印象。但考学指标一天没拿到,就总不踏实。而因为长期在后勤单位,军事素质也是短板,怎么过关也是问题。参加考学的人那么多,对怎么过关斩将、脱颖而出也并无十足的把握。
对于毫无背景可言的农村小伙来说,考学这样足以改变前途命运的大事,又哪能淡然得了。虽然时任农场场长的老连长许诺说,考学指标一定给,云心里还是不踏实。分管农场的副团长来农场的时候,也当面说了支持他考学,可他仍然有几分忐忑。
因为高考时见过了好些高考成绩不如他的人,竟然也上了大学,所以他对于这个社会有着非常消极的认知,对所谓公平存在极大的不信任。
事关前程,云真是“牛网刺都想抓一把”。想起某天无意帮助过一个醉酒的退役军官,那人曾给过一个电话,说有事找他,于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希望打了那个电话。想不到那个姓马的北方汉子说话算话,虽然已经转业到了北京,第二天仍坐车三四个小时赶到云部队所在地面见了他。并当面给在师里管得着考学一事的战友打了电话,得到一定帮忙的承诺才算完。办了事饭也不吃就匆匆回北京——当时他正在忙着办转业的事。云带去的两条烟也没收,而是吩咐带去给他那个战友。
当天晚上带着那两条烟走进师部家属院,云第一次知道了求人办事的难处。拎了装着烟的黑色袋子走进那个院子,虽然已经天黑而且下着雨,灯光也昏暗,云却总觉得自己像晒在河滩上的鱼。北方的冬天,路边尚有积雪,一路走着却是额头冒汗,衣服都黏在了身上。站在楼下黑黢黢的树荫里等那个干事回来,虽然只有短短半个小时,感觉那半小时真如已经活过的二十来年那样长。
云第一次感觉到了卑微,也第一次产生了那个奇怪的想法:求这样的前程,真的就比在家种地更幸福吗?
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产生了效果,云如愿拿到了考学指标。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才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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