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一向听话惯了,思思的抗争也是安静的。她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离家出走,她选择了一条最能显示她决心的抗争路线——思思开始绝食。
最初,父母还以为她一时想不通,发两天脾气就过去了。可是到了第三天,思思仍然滴米未进。开始,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见没效果,又软硬兼施,可是却都没能改变思思的心思。不管父母说什么,思思都完全不为所动,整日躲在房间里,不说话,不出门,不进食。对于这一幕,母亲觉得不可思议,父亲每日在窗外痛骂,说是生出个白眼狼。
最后,母亲终究是心疼女儿,端了饭食过来劝说。见思思倔强地不肯松口,母亲坐在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爸妈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人家李家明有什么不好,这几年家里挣了多少钱!再说人家在县城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多少县城姑娘想嫁给他呢!可人家李家明就愿意娶你一个农村丫头,这还不是你的福气?你到底为啥不乐意呢?”
思思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像是没听到一样。
见她毫无反应,母亲更急了,轻轻推了思思一把:“你倒是说话呀!爸妈还能害你不成?再说,人家李家明家里多有钱呀,光彩礼就给到十五万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彩礼再多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他,为啥就要和他结婚?”思思忍着气开口。
母亲还没来及回答,只听从窗前经过的父亲听了她的话,气哼哼地说。“彩礼多怎么没用?这么多彩礼,不刚好解决了你哥定亲的事情?你哥都多大了,咱们村同龄的早都定亲了,就剩他了,你作为妹妹,有这个机会帮他,还不帮一帮?”
思思睁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原来……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吗?说再多为她的未来好,可最根本的还不是看上人家给的彩礼,然后再想用这彩礼来给哥哥定亲用吗?那她呢?她存在的价值,就仅止于此吗?
她顿觉心灰意冷,再不发一语,任凭母亲如何哭诉劝说,父亲如何指责怒骂,都再不说一个字。
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二天醒来,思思感到阳光洒在脸上,微微有些痒。她咽了咽口水,感到嗓子因久不饮水而干涩疼痛着,她咳嗽了下,正想缓缓坐起,却看到外婆正亲切地坐在她旁边,慈祥地看着她,粗糙而温暖的手掌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那一瞬间,思思像个孩子一样,扑倒外婆怀里痛哭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抱着外婆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外婆又都说了什么。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她每次受到委屈,总是可以躲在外婆的怀里,寻找安慰。
思思人生中第一次抗争,随着外婆的到来,没有波澜的结束了。
思思迟来的青春期叛逆,也在这一次的抗争中,结束了。
其实,思思并非不知道,父母内心其实也是为了她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对于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的父母而言,女儿嫁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看对方家庭经济情况。男方经济条件好,就意味着女儿成家后可以少受苦,过清净富足的日子。从父母的角度来看,从同村姐妹婚嫁的情况看,经济条件良好的李家明都是一个最佳的选择。更何况,李家明和她是同学,虽然小时的了解并不可靠,但起码,思思对李家明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思思到底意难平——她向往的生活不是这样的。她向往比这个村落,比这方圆百里更大的天地,向往一种和过往不同的生活方式,她想去更大的世界中生活一番,体味一番。而嫁人,就意味着,这一切都将彻底成为泡影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她得像一根老树一样,扎根在这个地方,终其一生不能挪动一步。
然而,思思最终还是嫁了。
在二十岁生日那一天,思思带着亲人的期许,带着少女对未来的迷惘,带着对未来新生活的恐惧,带着自己曾经有过的梦,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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