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一位老人

作者: 飘着的云 | 来源:发表于2021-08-21 18:43 被阅读0次

    最近由于种种原因,突然回忆起儿时的一个邻居奶奶,在我印象中有两个场景印象最深,一个是她总是在倾诉,只要家里来了人,不论男女老幼,她总是会撩起衣服,告诉别人,这里不舒服,这里也不舒服,总之身体上很多地方都不舒服。因为她是我爷爷第二个哥哥的老婆,我们称呼她“二奶”。

    在当时的农村,由于交通的不便,很难就近找到银行这样的分支机构,因此也无法把钱存到银行,可能只有到县城才能找到。过年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能拿到不少来自于长辈的压岁钱,还未能读小学的我,把压岁钱,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再把盒子藏在粮仓或者储物柜等地方,因为怕被别人找到,也经常在不同的地方切换,另外要感谢我当时那强烈的自我意识,就是我根深蒂固地认为对我的压岁钱拥有绝对的所有权和处置权。有时我爸爸妈妈会逗我,说要借钱什么的,我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之所以回忆起二奶,是因为除了她对她身体的那些唠叨之外,还有我目睹了她的死亡,那或者是我第一次面对和理解什么是死亡

    二奶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她的老公比她大十来岁。记得她当时只有七十岁,在农村,这样年纪的老太太完全有自己的行动能力,生活自理,平时和邻居聊聊天,逗逗孩子。她每次看到我,就会说“能干姑娘来了。” 我当时不明白能干是什么意思,但是隐隐觉得是一种表扬。二奶的儿子爱打麻将,同时还爱喝酒,有一天,我的这位伯伯喝酒以后,摔了一跤,但是没想到的是,摔得很严重,住进了淮阴的医院,据大人们说,命是保住了,但是可能会落下残疾。就是在伯伯住院的这段时间,二奶焦虑异常,每天只有一有客人来,就拉着别人的手哭泣。她那段时间,不谈自己,整天念叨她的儿子,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如今回想,依然令人动容。有一天下午,我在她门前晚,她照例倾诉着她儿子的病情,突然一下,就晕倒过去了。我吓得赶快跑到医疗所,把村里的赤脚医生找来,医生来了以后,用听诊器听了听,然后又要护士打了针,开了药,出来的时候,摇了摇头,告诉家属准备后事。也同样是那个下午,二奶去世了,我的堂哥堂姐,还有其他的叔叔伯伯大哭起来,我当时无法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知道,这必定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在哭,而且他们还给我头上戴了白色的帽子。带上白帽子让当时年幼的我,感觉新鲜,但是因为大家都很悲伤,我就知道,带白帽子不是好事,是坏事,死人是一件坏事,是一件悲伤的事,小孩子都要带白帽子。

    后来发生的事,就是二奶被埋葬,所有人都特别难过,因为他的儿子不在,在住院,大家商量一下,等他儿子出院再告诉他,否则他不能安心治疗,影响康复。

    二奶死后,大家开始整理她房间里所有的生活用品,枕头,被子,衣服。令她的孩子们吃惊的是,她到处都收了钱,几元,几十元,只要能收钱的地方,她都放了钱。在那么穷的年代,大家都在传找出了好多钱,柜子里,枕头里,被子里,镜子的后面,等等。因此能加入整理她东西的人,是一个有意思的工作,因为能不停地找到钱,总是让人高兴。如果当时有银行,她或者就是银行的VIP, 一定会很享受到很多金融理财服务,不用把钱塞的到处都是。

    后来伯伯康复出院,到家后,才发现家里门上贴的白色对联,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得知是他的母亲去世时,他失声痛哭,当时他痛哭的情形,至今像一幅画一样,存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孩子失去母亲的哭声,即便他已成家立业,年近五十,在他母亲那里,他依然是个孩子。我伯伯出院后,不能独立行走,需要借助于代步工具,这使他尤其悲愤,经常在没有大人的时候,落泪。而造成这一悲剧的,一个是酒,一个是赌,自他残废后,我伯母形影不离地照顾他,至今如是。毫无怨言。而二奶的老公,在她去世的一年内,也离开了,据说他一个人无法生活下去。

    那个年代的人,似乎不是那么地功利和实用,纯朴的爱和关怀贯穿着漫长的岁月,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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