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汪曾祺,纯属偶然。
那天去图书馆,挑完了书,准备离开,忽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书架,应该是刚来的新书。
认真看了看,选了一本童话、一本汪曾祺的典藏本《岁寒三友》。想着图书馆的资金并不宽裕,压了又压的年度书单应该都是精品。去两个未知的领域走走,兴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就这样走近了汪曾祺,一位下了很多“好蛋”的有趣老头儿,大有相见恨晚之心,立时成了妥妥的汪粉。
据汪老的儿子汪朗说,全家人都喊他“老头儿”。起初是老伴喊,后来儿子、女儿跟着喊,再后来孙子、外甥也学着喊,关键是老头儿都应。仿佛看到一个屁颠屁颠的老爷子乐呵呵的给全家人做饭,说是作家中的“厨子”。
老头儿创作激情来了就去找出稿纸,一股气憋出一只“好蛋”,底稿清清爽爽的,全都是短篇。
说原先家里地方小,只有一张小桌子,女儿下夜班在那间屋睡觉,汪老没办法过去写,憋的走来走去;姑娘一走,马上去写,效率很高。
家人总会对他的作品“横扫”一番,挑眉指眼,最多时竟六易其稿,那可是手写时代啊。不过家人审稿是出于好意,担心特殊年代惹出是非。
岁寒三友松竹梅,可汪老先生写的却是三个小人物。开绒线店的王瘦吾、开炮仗店的陶虎臣和画画的靳彝甫。
一篇散文似的小说,或小说似的散文的标题,做了这本书的书名。
汪先生的文字有一股浓浓的乡土味,怎么就那么贴切,那么真实,仿佛看见了那样的街道、那样的小店,那么生动的那个时代的活人儿。
看一篇进入一个故事,浮现出真真切切的一帧帧画面,原来这是一位大家的作品!
温婉如玉,悄无声息;无声无息中,却潜藏着悠悠的暖意。怪不得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
感谢汪先生在这本书里,带我走进江苏高邮、河北张家口,介绍认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物,了解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行当。
比如看《鸡鸭名家》,知道南方专业繁殖鸡鸭的开炕房,清明前后炕小鸡,接下来的四月炕小鸭,有专业的炕房师傅。
说生蛋行收上来的蛋要挑,鸡鸭也有“种口。炕房好像就是一间不透光的暗屋子,那“炕”是一口口的火缸,里面糊着泥和草,下面点着稻草和谷糠,微火保持恒温,专门用以孵化小鸡、小鸭。
蛋上炕之后,炕房师傅按规矩照蛋,分“一照”、“二照”、“三照”、“四照”,没有受精的蛋叫“寡蛋”,孵不出小鸡的蛋叫“巧蛋”。
“四照”之后蛋就不再动了,胚胎正常发育,等待下炕,那时这绝对是个技术活儿。
炕房一年就做一季生意,但要全年养着好的炕房师傅。他们的出炕仪式相当隆重,就像海边禁渔期结束后的开海仪式,都有着美好的寓意和期盼吧。
记得小时候我家六叔也孵过小鸡,我们叫“抱鸡”。六叔曾是村里技术队的骨干,单干以后“抱”过鸡。没受精的蛋我们叫“实蛋”,抱不出鸡的蛋我们叫“蜷哄蛋”。我没去看过六叔家如何“抱鸡”,只见过集市上一蒲萝一蒲萝的小鸡仔和小鸭子,毛茸茸的,嫩黄色的,弱弱的叫着,很可爱。
我家曾抓了几只回来养,开始放在纸盒子里,后来白天放院子里,晚上抓起来拿进家。
那些圆乎乎的小鸡鸡,总有那么一两只,被哪个淘气的熊孩子不小心一脚踩死,因此招来家长一顿责骂。
汪老笔下开炕房的,开浆坊的,开草行的,做豆腐的,开酱园的、熬麦芽糖的,开棺材铺的,办绳厂的,开药店的,走街串巷挑挑子卖馄饨的,开剃头铺的,摆果子摊的,开大车店的,煮熟藕的,画人像的,还有当和尚的,做锡匠的,三教九流,很像那幅《清明上河图》里画的,那一带的风土人情跃然纸上。当然也有水,叫大淖,甚至有轮船公司,当然也有河,只是记不起来有没有桥。
总之,读汪老的短篇,有烟火味,接地气儿,感觉遍览了很多小人物的人生片段,很有画面感,透着一股微微的暖意。
这就是我认识的“人间送小暖”的可爱老头儿,我想我会继续去寻觅他的那些“好蛋”。
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位经历“十年浩劫”,如此和蔼可亲的老人。真是幸运,曾经我们头顶同一片蓝天。
致敬!活在我们心中的温暖老头儿! 2022.7.4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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