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年三十岁,参见过很多葬礼,见证过很多死亡,听见过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可这些都像风一样吹散了,镌刻在我记忆深处的,是一只动物的死亡,伴随着恐怖,烙印在我的生命里。
那是一只工厂里的黑狗,我很讨厌它。我家和工厂住斜对面,每次我经过那里,它总是用尽全力的叫唤,身体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而栓住它的那条又黑又粗的铁链成了压抑住它跳跃身体的唯一枷锁。偶尔我会鼓起勇气看看它,无一例外看见的都是那通红的大嘴和锋利的牙齿,还有那分泌旺盛的唾液。
它会不会挣脱那条又黑又粗的铁链?它会不会向前冲的太用力反而勒断了自己的脖子?它是不是藏獒的近亲?在那一年的时光里,对这条狗的思考占据了我很大一部分时间。
它的主人是开心的,它肯定是一只尽职尽责的狗,在那条狗像每天的朝阳一般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
有一天它离开了铁链,它追随者其他细狗去追野兔子,那些细狗后腿处深深的凹陷下去,将身上的骨头包裹起来,一根根排列整齐构成了善于奔跑的身躯。它追不上野兔子,也追不上那些细狗的尾巴,它依旧在田野里欢快的奔跑,它的身影伴随着夕阳的余晖映衬在它主人那不露表情的目光里。
在一个燥热的下午,我奉母亲之命出门买酱油,经过了那条必经之路,惊奇的发现没有那响彻巷子的狗叫声,我转过头,看见了它后腿被绑在一起,结实的拴在了工厂的大铁门上,它的头朝下,应该是呼吸困难吧,它呜咽着。它要被教训了吗,这条总是乱叫的狗?
回来的时候,我远远的听见了铁与铁互相碰撞的声音,一声一声,我听见有人说,它总是乱叫,让人烦。另一个人说,这条狗让人费力气。
它的嘴被塞上了矿泉水瓶,呜呜的叫着,身体微微的晃着,不知是因为那条绳子太长还是它自己拼尽全力的躲避,它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在阳光下反着光,几个青年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铁板,朝着黑狗砸去。我不敢再看它一眼,将脚下的自行车蹬的飞快,却还是听见那铁碰撞的声音,听见它被淹没在几个青年的无处发泄的热血与笑声里。
晚上,看管工厂的人给我家端来了热腾腾的狗肉,父亲拒绝了,父亲说他从不吃狗肉,他下不去嘴。沉默了半响,父亲又说,那也是一条好狗。
我不是一个素食主义者,也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在“动物世界”里,我看见过可爱的动物,跟随它们的母亲长大;看见过杀戮,弱者的脖子被生生咬断;看见过血腥,战败者被撕开腹部,内脏、肠子一并流出。我不同情它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的语录我背的滚瓜烂熟。
可那只让我讨厌的黑狗的死亡让我至今无法释怀,不同于自然界的杀戮和淘汰,黑狗的死是一种满足人类另一种需求的可以避免的残忍。
黑狗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一种这样的动物,生存于泰国的大象,有着相似的命运。
它们会被驯化,驯化成人类喜欢的样子,驮着人们游走于泰国的街边,为人们表演高难度的马戏。可对它们的驯化是难以诉说的残忍。
小象被从母象身边带走,关在“量身定做”的笼子里,日夜哀嚎。它们并不粗壮的四肢上会被牢牢栓住铁链,由于小象的奋力挣脱会勒出血、又愈合。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小象都会在这个笼子里度过,忍受着鞭打与特制的噪音,驯象师用这种祖传的手法瓦解小象的意志,磨掉它们的本性。
熬过来的小象可以进行训练,这一次迎接它们的是象钩。少有人知道大象那庞大的身躯会异常敏感,即使蚊虫的叮咬它们也能清楚的感知到。驯象师深谙大象这一特点,手握着必胜的武器,一次次挥向大象笨重的身躯,直到它们将那些细致入微的动作做到分毫不差。还有一些大象供人们骑行,托着会让脊柱变形、塌陷的重量,一步步前行。
在驯化的过程中,能活下来的小象很少,我会暗自为那些早早死掉的小象庆幸,毕竟接下来的生活,小象只剩下为了人类的娱乐而生存,以群居为生的它们未来只会孤独的死去。
飞禽走兽,人类在这方面总是很平均。生存在东南亚的盔犀鸟,因为自己美丽的头胄而被捕杀,它们的头胄呈红色,质地坚硬,外红内黄,能雕刻加工,做成精美的工艺品,更讽刺的是,这些头胄有的会做成佛像,供人赏玩。
它们的数量从六千只到不足百只,而这并不能阻止狩猎者的步伐,因为它们的头胄价格已升至80万元。
自然界中很多动物都是如此,在人类那可有可无的活动中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残忍的屠杀着本不该屠杀的生灵,替大自然做着选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达尔文的进化论在我们这儿又多少有些说不通了。我们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并不是主宰者。
那些所谓的“佳肴”、娱乐活动、工艺品、饰品,还是算了吧,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是流淌着的鲜血、赤果果的白骨,何其残忍,只为了一己私欲?何其无辜,那些倒下的生命?那些动物的死亡,终究是不必要的。
佛曰,众生平等,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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