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大地通红。
两个士兵,手持长矛,各站城门两侧看守城门。突然间,听到大街上传来马蹄声响,很快蹿出一支百十人的精锐骑兵来。只见,众将士手提长枪、腰挂弯刀,好似一条长满青铜兽角的百丈苍龙,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城门口。
眼下,战场上必定有一场血淋淋、肉红红、骨碎碎的大仗要打。
那领头的将领隔着老远,大吼道:“你们的狗眼都长哪了,快把城门打开,让我们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那右边的小兵眼看又要打仗了,抓紧手中的长矛,大叫道:“爷爷,你快看,是梁将军带的兵,八成又是一场大战。”
站在左边的老兵,迈开双脚,双手拔着城门,道:“孙儿,快点打开城门,放梁将军出城,小心贻误战机、军法处置。”
那小兵听道“贻误战机,军法处置”八个字,心中一寒,道:“爷爷,你还知道这八个大字……”说上半句话,老兵回头瞪了小兵一眼道:“怎么着,你还从爷爷身上挑不是吗?还不过来帮忙,在迟,我们爷孙都得挨梁将军的鞭子。”
小兵“哦”了一声,跑去扒住大门,各自双手抓着沉重的大门,就往城内推去。
眨眼间,大队人马冲出城门,一大片马蹄翻滚的烟尘,忽热卷起,滚到天边。老兵望上一望,推门道:“孙儿,烟都散了,你还抓着城门看什么呢!你我还是依照惯例,赶紧把城门关上,省得上面责罚我们爷孙二人,玩忽职守,不按军章办事呀!”
小兵叹了一口气,看着爷爷将近七十的模样,倍感苦痛,尤其是看见爷爷瘦骨嶙峋、枯瘦如柴的身影,就好像吃在肚子里的一日三餐,渐渐的从褶皱如树皮的毛孔中钻出来一般,哪怕吃在多的五谷杂粮、鸡鸭鱼肉,也填不饱爷爷老朽渐枯的灰色皮囊。
小兵终于把门推上,爷孙二人携手搬起门杠,锁死大门。
爷孙二人又站回原地,各持长矛。初阳的第一道暖光迸射而来,正巧落在身姿挺拔、肌肤漆黑的小兵身上。顿时,老兵心里一酸,看着日渐长大的孙儿,脸泛笑花,心里却想着自己在这个城门下,站一天,少一天,埋入黄土的日子快要到了。
以后,自己死去变成那丢弃人肉躯壳的鬼魂,在让那黑白无常举着哭丧棒,将那铁链拴住自己的脖子打进阴间,下放地府,如何放心孙儿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人世,独守这两扇要紧的城池大门呢!
在一想,那当爷爷的老兵看出孙儿有心披甲上阵,冲锋战场,不甘心做个把守城门的小兵。只可惜有自己这个老人还活在身边,即使给他战甲长枪,他也不会丢下自己这个老东西,奋力拼杀,敢当勇士的?
小兵心神又回到梁将军身上,见他骑着一匹征战万里的黑神战马,身上穿着赤铜火纹甲,头上戴着兽眼豹子盔,脚上穿着一双沾满敌军将士鲜血的黑皮靴子。
尤其,梁将军手上提着一杆,约一丈七尺的神兵利器,叫小小年纪把守城门的小兵,胸怀大志、向往战场,冲出城门。
老兵试问道:“孙儿,你在想什么?”问的时候,老兵已经从孙儿的眼神中,感觉出面前的两扇城门关不住孙儿的脚步,也囚不住他的心灵,更锁不住他心中所望,那柄号称杀敌无数,斩首万头的镇敌神器——青龙冲天戟的诱惑。
小兵不加思索道:“爷爷,你说我要是跨出这两扇城门,会是第三个拿起‘青龙冲天戟’的将军吗?”他望着城门,说完这些话,就像自己穿着一身所向披靡的金色盔甲,骑着一匹战无不胜的汗血宝马,穿过城墙,撞破城门,带着一杆红缨锁头的八尺长矛,勇赴战场,浴血杀敌的军中之神。
老兵看着孙儿的背影,已经感受到城外三十里外,鲜血滚滚、残肢断臂的瘆人场面,这是自己不愿想得,也不愿看得?
因为,老兵晓得自己的孙儿还不知道跃过这两扇坚固似铁的城门,意味着什么?
死——对惨弱如鬼的老兵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他一直抱着一个念头,只有自己紧紧攥住右掌中的长矛,守住这两扇坚不可摧的城门,也就守住了孙儿的性命。
老兵淡淡地说道:“孙儿,那件兵器是不祥之物,你怎么会想起来拿它做兵器呢!难道,我们爷孙二人拿着长矛把守城门口不好吗?”
小兵回过头,问道:“爷爷,你怎么说那是一件不详的兵器呢!我们生活的这座高城要是没有梁将军和那杆宝戟,守护城池,杀退敌军,我们能活上三日就不错了。”
老兵听着不太顺耳,走到孙儿身边,警告道:“休要胡言乱语,这时城外正打着仗呢!你却在城内胡说八道、瞎造谣,就是站在城门守了大半辈子的爷爷也保不住你呀!”
小兵道:“爷爷,你我心里清楚,我不说就是了,你还是快快的站回原位吧!省的你又挨上面军头的训斥。”
老兵道:“好好好,你只要乖乖地站在城门,不乱说话,爷爷就放心了。”
老兵拿着长矛回到原位,心事重重的站了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兵给爷爷打上饭菜,自己又跑去给城楼上的军头送上大营伙食,借机站在城楼上,举目四望,城外三十里不到的地方,有道关口,梁将军带着一干将领,在那里打仗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小兵伸展脖颈又望了一阵,坐在身后吃饭的军头说道:“你小子,都快成我半个儿了,给我跑上跑下的送饭,要是让梁将军听说道,非得抽我几鞭子不可?”
小兵道:“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
军头将菜拌到饭中,吃上一口,说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脑子也不笨,不如认我做义父,给我当个干儿子如何?”
小兵回头道:“你要是作我的义父,太老了。我爷爷一定不会同意,要是我们做兄弟,还有得一说吗?”望着城外,无比欣喜狂潮。
军头吃上几口,思量片刻,道:“小子,看来你不愿意当我这个守城副将的干儿子,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求着当我的干儿子,本副将还不收呢!老子是看你小子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常年累月在我身边瞎转悠。所以,老子才有心,把你收做义子的!”
小兵玩笑道:“老军头,我们只适合做兄弟,不适合做父子,日后的某一年,某一天,我也会像梁将军一样披甲上阵的。”
军头“呀”了一声,道:“小子,志气不小,连我这个守城副将也看不上眼,直奔梁将军去了。小子,你可知道,梁将军当上这座城池上的守城主将,有多少将军战死沙场吗?”
小兵道:“我知道名字的就有一人,那就是梁将军的大哥,在这座城池镇守十二年的梁大将军?还有哪些将军镇守过,我就不知道了。”
军头酣然泪下,心里不是滋味的说道:“你说得对,百姓心里只记住了梁大将军的名字,可是百姓却没有记住,还有十二位将军为了这座城池的安危,战死在沙场上了。”
小兵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军头忽然想起十二位将军战死沙场的点点滴滴,放下碗筷,站到城墙边上说道:“小子,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和你爷爷守住城门就好,这份差事可是你爷爷守了一辈子才给你换来的,城内像你这么大岁数的孩子,都从军入伍了。”军头转头对着小兵说道:“你可不要以为这守城门是一件让人瞧不起的烂差事呀!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抢着当一个守城士兵呢!老子一句话,都给骂走了。”军头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回到吃饭的椅子上。
小兵猜道:“那十二位守城将军是不是没来几天就死了?”军头端着碗,吃着饭,抬起头,叼着菜,眼眶中,剑光四起,不去搭话,也不说出真象实情。小兵又道:“你一天天站在城头上,有什么意思?和我站在城门口下,又有什么区别呢!”
军头放下碗筷,大喝道:“放肆,念在你爷爷一把岁数,你又经常给我送饭的份上,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你要是在说出这种话,叫别人听了去,军法处置,杖责三十大板。”又说了一声“滚下去”饭也不在吃一口。
小兵猫着腰跑下城门楼,高高的城墙上,忽然冒出一个黑影叫道:“快打开城门,梁将军回来了。”命令一下,看守城门的爷孙二人,奋力拉开厚重结实的大门,又是一阵马蹄声响,眨眼间,梁将军带着大队人马奔进城门。
小兵看着一匹匹冲进城内的高头大马,对着爷爷叫道:“爷爷,梁将军回来了。”
老兵道:“我看见了,我们还是把城门先关上吧!”
小兵“哦”了一声,呆望两眼街头消失的骑兵队伍,帮着爷爷关上城门。
随后,爷孙二人各回原位,小兵问道:“爷爷,你说,梁将军这次是不是打胜仗了?”
老兵道:“我哪知道,你我还是好好的把守城门吧!”老兵不在说话,好好的守在城门旁边。
这个下午,小兵的脑袋里一直在想梁将军出城作战,到底斩杀了一千敌人,还是三千敌人?
第三天黄昏的时候,城门口又传来熟悉的吼叫声:“快快打开城门,我要在杀一千人头。”听到这句话,小兵两天两夜心里泛的嘀咕,终于真相大白了。
老兵却是异常的担忧,孙儿如此崇拜梁将军,假如有一天梁将军战死沙场,那可怎么办?
一丝忧愁无缘无故的涌上心头。
老兵没想到送梁将军出城,天色就黑了下来,在有半个时辰,城门就不归爷孙二人掌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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