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南疆苦旅·提要
林仲璃起身，想要靠近唐沐沐，怎知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抓起身边的青玉剑，剑鞘反射着银白色的寒光，脸上写满了厌恶：“别过来！”
“‘趁着老虎生病，一定要给它套上脖圈’唐姑娘没有听说过这句谚语么？”林仲璃露出得意的神色。
——
“那姑娘的师父，应该是更厉害的高人了……那她是也是唐姑娘这般貌美么？”
“那种事情还用花时间想么？”唐姑娘并没有回避林公子的问题。
“真想见一见呀。”
“见本姑娘就够了，师父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见到的。”
“这叫什么话！”在林公子生气的时候，她已经跑出了数十丈，待他回过神，又得加速去追。
“下一步的路程，要一路向西边走么？”
“嗯，西边有一个很壮观的临湖城镇叫‘五通’，咱们要先从五通乘船出发继续向西……”
唐沐沐闻言眼睛一亮：“乘船？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未曾有乘船的经历。”
“从五通乘船到一个叫‘西里岛’的地方交了欠款，然后乘船返回五通，紧接着再走陆路北上自‘北邻’进入北境。”
“到北境还需要一个多月时间吧。”
“嗯，眼下刚入五月，到北境怎么也得六月中旬了。”
“那还等什么呢？路途遥远事不宜迟呐！”唐姑娘的兴致大起，这下林公子搞不清到底是谁在对旅途上心了。
“哎……”他摇了摇头，催马跟了上去。
从央庆到五通需要在外行走一周时间，二人风餐露宿，食宿并行。虽然路途遥远，但并非没有供二人歇脚的村落，小一些的城镇是有很多的。
这段路程中，林公子解决了两次涉及资金的纠纷案件；帮一个村民找回了走失的孩童；还顺路拜访了一位住在深山密林的猎户。
“因为父亲曾经在南疆行商的过程中受到包括这猎户在内的很多人帮助，这次本公子查账的同时，还负担替父亲走访旧友的使命。”入夜，两人围坐在篝火边，林仲璃拿起两根木柴丢进火中。
“小时候听父亲讲述过很多传奇的故事，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世间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哦，还以为林公子仅仅是对金钱产生了兴趣呢。”
“……那只是其中一项。”林仲璃出言反驳。
“本姑娘随公子走动闯西，不能牟利的事情，公子好像不感兴趣呐。”唐沐沐伸手翻了翻架在篝火上的烤野兔。
“逐利是商人的本性，况且用正当合理的手段获取应得的利益，这种事情连神明都认可呢。”
“不过呢，你们商人赚那么多钱究竟是为了什么？”唐沐沐靠在石块上，一副慵懒的姿态，手上拿着木梳悠然打理垂肩的长发，尽管偶尔跳出来的虱子很煞风景。
“赚钱的目的么……”林仲璃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还真的并没有仔细想过。
“是啊，林公子旅途的使命是为了收账，除此之外就是在各地探访更多的赚钱机会吧。”
“呃，好像是这样的，收账然后回到家接手父亲的生意，打造属于本公子的商业帝国，然后再赚更多的钱……”这是林仲璃从小就有的梦想，但被唐沐沐一质疑，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不过隐约觉得不对。
思索了一会，他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立即给出答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出发的最初目的，的确为了帮家里也是帮自己赚钱。
兔肉已经滋滋作响，烤得油脂尽出，唐姑娘早已露出迫不及待的眼神。
“刚刚商量好的，本姑娘要三分之二！”
“……本公子改主意了，平分！”林仲璃反应过来，打断了她的妄想。
“像林公子这样不守信用的商人，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与你做生意的！”
“哈哈，想与本公子做生意的人可多得让唐姑娘排不上号呢。”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林公子凭借地域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整只烤兔子抢了过来。
“你就这么欺负本姑娘么？”眼睁睁地盯着他作出如此动作，唐沐沐竟然没有任何办法。
“‘趁着老虎生病，一定要给它套上脖圈’唐姑娘没有听说过这句谚语么？”林仲璃露出得意的神色。
“那公子一定听说过：‘淑女报仇，十年不晚吧。’”
“是君子报仇！”
“随它了，所以公子就是不肯给本姑娘兔肉么？”
“有本事仗剑来抢啊。”唐姑娘闻言，哼了一声，嘴巴噘了起来。
要说她并没如往常那样动用自己的武力这件事情，还要自上次二人拜访猎户说起。
林仲璃带着从上一个村落购买到的生活用品和唐沐沐走进猎户所在的林子，正赶上雨过天晴，林子里生出了无数的蘑菇。
“听说南疆林子里有两种东西最美味。第一种是竹笋，第二种就是鲜蘑……”唐沐沐一眯着眼睛，林公子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真是不知道她从何处听来的这等消息。
“那猎户生在林中，家中肯定有很多竹笋鲜蘑。”他出言打消了她要采蘑菇的想法。“如果没有呢？这遍地都是蘑菇，本姑娘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呀……回想起蘑菇炖鹿排的味道，口水都止不住呢。”
“如果没有，咱们再回来采便是。”
最后她终于妥协了。“这次就听信林公子一回吧。”
“嗯，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等到了猎户家，果如林仲璃说的那样，在横梁上挂了满满一长串各类蘑菇，都是才摘了不久的。而猎户对两位的到访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邻人将打猎来的鹿肉分成数块，留给唐沐沐好大一块上好的肋排。于是这两日，她生生地吃了四顿鹿肉蘑菇汤。
“尽管这样，还是没吃够呢。”离开的时候，唐沐沐依然恋恋不舍那新鲜蘑菇与鹿肉发生的神奇化学反应。
“到下一个城镇也许还会有的。”
“万一没有呢？”
“那唐姑娘留下好了？”
“本护卫要是留下了，笨蛋公子一定会遭人暗算的。”
“喂，不要诅咒本公子好么。”
“咯咯咯……”两人嬉笑着走出了猎户居住的林子。
不过在随后的镇子上，就还真没有蘑菇与鹿肉了。
就在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雨，林子里遍地的蘑菇像开花般涌现。唐沐沐凭着在猎户家看到的蘑菇样子，采了一大斗篷的鲜蘑，对于她的举动，林公子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如果碰到有毒的蘑菇就糟糕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不过他的好心提醒并没有打消唐姑娘觅食的欲望。“你这是在瞧不起本姑娘敏锐的分辨力呐！”
也是，她的嗅觉和听觉都超乎常人的灵敏，对这蘑菇应该也有相当的信心。林仲璃依然还记得遇到她的第一夜，那熟练的生火动作，可是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唐沐沐开心地把蘑菇装在早就不穿的麻布斗篷里，横在马背上，手中还提着一只用计谋捉到的野兔。
“想吃么？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分你一小半吧。”
“甚好甚好，不过为什么不是对半分呢？”
“这兔子和蘑菇，可都是本姑娘弄到的，公子想要一半不觉得贪心么？”
“可是这锅和水，都是本公子的呀，没有锅与水，唐姑娘如何做出浓汤呢？”
二人争辩了好一会，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她分给林公子两只兔后腿，而煮好的浓汤，则是全进了她的肚子——这便是噩梦的开始。
从第二天起，唐沐沐觉得浑身乏力，甚至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更不要说走路和骑马了。
这可就令人头痛了，林公子见状挠头：“前面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两日多的路程，唐姑娘这般模样可怎么办。”
虽然像是中毒的症状，但除了没有力气之外，幸好再无其他的大碍。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林公子并没有轻举妄动，没准是她的阴谋呢？
“要不先休息半日，看看效果吧。”林仲璃心里的担心还是存在的，万一这个时候从林子里跳出一只猛兽就完蛋了。
“笨蛋，这个时候要担心的是更重要的事情呢。”唐沐沐使劲撑着要起身，却失败了。
“也是，本公子的收账之旅又要耽搁了。”
“哈，开玩笑的。”见她吃瘪，心中暗爽。
“喂，本公子好心帮你，你却恩将仇报！” 伸手搀扶她的林仲璃愣了下，仅仅是扶了下腰便有这么大的反应。
“若本姑娘能挥得动剑，第一个斩得便是心怀不轨的你！”
“既然如此，那姑娘你自己上马好了，行李本公子帮你拿。”
“哼，明知人家没有力气还故意这么说。”身前人的身体颤了下。
“要扶就扶稳点呐，左右摇晃很晕的。”
“嗯”勉强扶她来到小白马前，发现让她上马拉住缰绳还要保证不摔下来，简直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二人又犯了难。
“要不……先委屈你一下？”
“你要干什么？”唐沐沐露出警惕的目光。
“用绳子把你绑在马背上呢，就像行李那样……”他指了指自己马腹托着的包囊。
“那怎么行，笨蛋！”
“不这样就难办了呀，眼看就要下雨了，总之要快些离开这里！”
“本姑娘坚决不答应！”开始还义正言辞的唐沐沐，见他伸手要去拿那麻绳，才露出慌张的神色。
“能看到唐姑娘慌张的神色也值了哈哈啊。”林仲璃放下绳子，不开玩笑了。
将唐姑娘轻轻靠在石头上，自己去收拾了她的行李，连同枣红马身上的包囊一起捆子白马身上。
“今天就给你放个假吧。”小白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马头上下摇摆，朝唐沐沐甩来一个得意的目光。“哼！”
于是，唐沐沐和林仲璃一前一后坐在了枣红马上，继续出发。
“首先声明一点，本公子并非有意占姑娘便宜，你看双手举空以示清白。”
“……”
“能动的时候就示意下，这样的确也有些不舒服。”
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姿势好似一对缠绵未绝共乘一骑的恋侣，不过其中的痛苦也只有二人才明白。
林公子觉得自己身子完全僵硬住了，低头瞅了瞅唐沐沐幽怨的目光。“算了，反正这样也正合林公子的心意，不是么？”
看她还是不老实，只不过肯开口说话就放心了，哪怕是挤兑自己也好。林公子笑了笑：“那是自然，坐拥美人在怀，面朝目标前进，这世上没有比这更令人心情舒爽的事情了……真是宛如在梦中一般。”
“那公子最好永远不要醒来，因为醒来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
“唐姑娘的宝剑吧。”被说中了，唐沐沐轻哼了一声。
“其实，你也就是嘴上这样硬气吧。”林仲璃喃喃地说着，感受怀中温软沁香的身躯，难得见到她这样老老实实。“趁本姑娘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好好享受吧。”
“也是，人生苦短，没准哪天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一命呜呼了。”
“哎呀，几日不交锋，林公子这口舌倒是伶俐不少。”唐沐沐眯眼说道。
“哪里哪里，多亏了唐姑娘指点呢。”林公子乐呵呵地帮她把斗篷整理好。
剑与账簿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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