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大剧《人民的名义》谢幕了,名义到此为止,还是写写人民的字吧,这次不谈正邪,谈谈腐败这片黑暗森林中的人性与逻辑。
腐败干将祁同伟饮弹那一刻,没几个人民笑,想哭的倒不少。剧拍到这份上就成了,比喊着口号炸碉堡有感染力,是不?可见《人民的名义》能火,不靠大快人心,而是大虐人性。
这部剧的贡献之一,是为体制外百姓揭开了官场神秘面纱,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民感受到腐败的悲剧性。
很多百姓,一提公务员,是刻板印象:腐败、无为无能;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
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不知彼,仅凭印象,怎么凝聚人民力量反腐?虽然多数时间人民都在送礼,但朝阳群众的政治敏锐应该具备,否则举报都不知该投给反贪局、信访局、纪委还是卓伟。
是有很多官员腐败,但怼掉腐败还得靠官员;是有很多官员不作为,但坐到实权位置上,没有白痴,论杀人不见血、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内功,换个公考培训师上去真就不行;也是有很多官员养生模式上班,但他们多数不腐,或者说闲职没权力,没机会贪,也没人送礼。还有,埋汰人也得抓重点,比如人家看的不是报纸是电脑,报纸都是攥多了卖的。
剧中汉东省检察院的工作氛围被观众吐槽,认为打打闹闹脱离机关现实,其实机关也未必有外人想的那么严肃,我所在地的公共行政服务中心,女领导对未满三十五岁女下属做了一个非下文的口头规定:必须化妆上班,也要打打唇彩。哪家机关有这门子规定?后来一个知内情的朋友告诉我,行政中心有一位而立大龄剩女,人长得不错,但从不打扮自己,也对婚恋不上心,女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想出这么个规定,让她提升颜值,提升被追求的概率。这规定其实就是给她一个人定的,其他女孩都是托,只是她不知情而已。
所以,打破大众对公务员的刻板印象,了解体制内的现实情况,有助于人民在反腐时有的放矢,免得痛骂腐败时骂不到重点。
一分没花的赵德汉腐败终归离不开人性的缺陷
生物学上,癌症不叫病,而是生命演变的另一个版本,肿瘤甚至比健康肌体进化的更完美,割瘤难以根治癌症,所以仅抓贪官也难根治腐败。腐败是历史性、世界性难题,一些小国很廉洁,它们的经验无法借鉴,我们和单细胞动物比不了。
对于腐败,得仔细剖解。反腐,从来不是抓贪官这么容易。机关之所以叫机关,就在于坑多,需要认清腐败的诱因。
《人民的名义》中反派比正派形象饱满,在于反派能表现人性天然的缺陷,他们看上去更贴近人之常情才招致同情。正派李达康受欢迎,也因为他是个有缺点的真实形象。其他正派人物,更多表现的是政治立场,在艺术形象上单薄不少,比如亮平局长,作为男一号,他还是演诸葛亮这种神更合适。
所以说,腐败不是职业病,而是任何人都可能有的免疫缺陷。在改革开放前,腐败问题少,因为大家都没钱,人民培育不出腐败分子。现在则不同,有人直接送个高小琴给你,这事儿就大了。
人性是相通的,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难过金钱美女关,换做人民,就能过么?邪恶的敌人没准叫更贪。
换位思考,我们平日常骂一些女星是绿茶婊,是出于正义,还是睡不到?可以肯定,真有女星主动投入我怀抱,我是把持不住,能把住一次是蒙圈了。
再简单点说,走在马路边捡到一圆钱,有几人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捡到数额巨大的钱上交,少数靠良心,多数怕摊事儿。
官员比普通人见过更多世面,更大风浪,尚且难过关,老百姓不腐败,并不是比官员高尚,而是没在风口上,嘚瑟不起来。
遭遇围猎的高育良人性是有缺陷的,如阿喀琉斯之踵,催生了官场的围猎规则。
在刘慈欣的小说《三体》中,有个著名的黑暗森林法则:在漆黑的宇宙中,每个文明都是猎人,也是猎物,一旦暴露坐标,就会惨遭围剿,因为围猎者无法在道德层面上认同猎物,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只能先下手消灭对方。三体文明曾经和人类文明共存一段时期,是因为双双暴露缺陷,有被更高文明消灭的隐忧,为了利益才共存。这个法则可以解释高育良和祁同伟的微妙关系。
在腐败领域,也有个专业术语,叫围猎。一个人,一旦把持权力,也将成为众人猎物,无数支装填糖衣炮弹的枪口对着你。俘虏后,就放在显微镜下研究,从蛛丝马迹里投其所好,高育良就是被围猎的典型。围猎规则背后的逻辑是大家畏惧权力,如果不能敌对,只能想法拉拢到自己这边。
作为学者型官员,高育良老师的政治敏感度和从政理论基础,是毋庸置疑的,直到落马,他也不是良知泯灭之人,比如当他听说祁同伟包庇老家亲戚轮奸女孩案,暴跳如雷,看的出来,他的愤怒是发自良知的。比如他被学生侯亮平拿下那一刻,对侯亮平鞠了一躬,他仍为教出侯亮平这样的学生感到欣慰。
可高育良还是倒在高小凤怀里了,《万历十五年》只是肉饵上的调料。
赵德汉是否处在腐败的循环系统中?原剧没有交代,就算他属于腐败的孤立结节,也是围猎的结果。他所处的体系链条即使没完全生锈,属性仍是利益链,猎人们从他这里打不出窟窿,完全可以用准备给他的钱,把他从这个位置上砸掉,换个听话的上来。赵德汉深知这点,农民出身的他不会放弃得来不易的位置,所以,钱收了,愣不敢花。
至于祁同伟更不用说,一个想要全世界的人,不用被围猎,他会主动把猎人当猎物。
更多不腐的官员,并非心里讲党性,而是胆子怂,即不敢收钱也不想担责,夹缝中求平安,混一天是一天,典型代表宇宙区长孙连成。
围猎规则,破坏了官场的政治生态,将棋局变得诡异,正常的棋子若不遵守这个诡异规则,就成了绊脚石,很可能被踢出局。所以很多腐败分子为了保持不出局,努力让自己变得不正常,想想高育良书记深夜在花园里抡锄头的样子吧。
说官员属于高危行业,不是空穴来风,我看过很多贪官自白录,发现,真对腐败有切肤之认识的,往往就是他们,比普通百姓认识的更深刻。有的官员在收钱时就把帐记得清清楚楚了,就为将来有一天能够配合组织如实交代,给自己留条命,如果没被发现,继续侥幸。
而猎人,通常就是我们人民。官员的贪欲碰撞人民的贪欲后,长出了人性的黑暗森林。
蔡成功无法拿到国家正常利息贷款,只能讨高利贷,最后陷入资金链条的漩涡,拆东墙补西墙,最见效的方式就是行贿了。在孩子被威胁时,他还得违心诬陷猴子腐败,他就是人在江湖飘的民营代表。
高小琴本质绝非腐女,甚至为了保护妹妹高小凤,一次次拦在高小凤面前,被赵瑞龙和杜伯仲玷污,人性中有伟大的一面。她几乎是剧中最无力抗争命运的那个人,她对祁同伟是真心的,祁同伟没机会等她。
可以说,几乎每个腐败案例都是悲剧,人性非善非恶,决定命运不只一念之差,还有身不由己。处在围猎与被围猎的环境中,久居鲍鱼之肆不觉其腥,也就麻木了。
沙瑞金代表着正义,但起作用的是权力人性能浇灌腐败的黑暗森林,在于权力对人性的压榨,这种压榨是潜意识的。
在反腐问题上,我很担心看到贪官落马后老百姓只会拍手称快,并把所有的赞美都送给“包青天”们。
老百姓一边痛斥腐败分子,在托人办事的时候还希望对方腐败一下,否则心里没底,就拿生孩子来说,不给主刀大夫塞个红包,就对老婆没信心,这是本质利己的伪正义。
一方面寄托于“青天”反腐,另一方面在朗朗乾坤之下吞吐雾霾,老百姓在反腐上没有权力,只能矛盾且尴尬的忍着,将命运交给权力,让人看到“官本位”思想深厚的群众土壤。
当你看清,反腐仍旧通过权力怼权力来进行,就该明白,老百姓期待“包青天”的出现,本质上仍是对权力的恐惧和膜拜,仍是官本位思想在作祟,让治理腐败很难从意识形态上刮骨疗毒。
有些时候,反腐是官场派系斗争的表现,还有些时候反腐就是反腐,却仍被百姓理解成官斗。
道德反腐?权力反腐还是制度反腐?所以,仅靠道德教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终归要靠制度,体制性矛盾的也是绕不开的话题。
对绝对权力,缺乏有效监督,是反腐的难点,而绝对权力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人民的名义》中,毫不客气的提到,中国政治,就是一把手政治。当人权、财权、事权都可由一把手拍板时,常委会也容易变成全票举手会。我们更多时候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一把手是李达康或沙瑞金,还有敢怼领导的易学习。
我们看到,沙瑞金、李达康、季昌明、田国富、侯亮平、赵东来、易学习、甚至陆亦可和钟小艾,这些剧中的正方人物都是官员,都代表着权力本身。他们怼掉汉东腐败大厦,仅靠天地正气?靠的是更大的权力才对。他们代表着中央的意志,拿着尚方宝剑,没有更大的权力在背后撑腰,有可能像陈海那样也被反派用权力怼掉了。
一个人胆大胆小,作为不作为,很多时候取决于背后顶腰的那股力量,在现行政治体系中,个人是渺小的,猴子一路降妖除魔,也离不开观音。
绝对权力,有其合理性,适合国情。中国是体量巨大,因素复杂的国家,我们治理一个市,只靠市一级体系,而某些廉政小国,用的是国家体系,但他们全国资源人口只相当于我们一个市或省,没有可比性。从历史看,大一统时代,也是中央集权强盛的时代,一旦权力被削弱,国家也就缺乏有效掌控,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简单说,走西方模式,可能连一个村主任都选不出来,一个村的几个家族,谁也不服谁,这能解释为什么村委会上面还需要村支部。
所以,反腐还得需要中央推动,自上而下,通过官方巡视、民间举报、辅以技术手段对腐败形成高压态势,形成不能腐,不敢腐,不想腐的防范体系,并在这个过程中探索完善的反腐长效机制。
好吧,我不想把一篇随意聊的东西写成公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问题也不是我能深入探讨的,抛砖引玉,点到为止。
解决腐败,只是时间问题,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作为人民,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对腐败,能不惯着就别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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