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若琳下了班急急忙忙往家赶。她急着回去落实一件事情。
下午四点半,她收到了一条短信:您知道您丈夫昨天晚上在哪儿吗?
看完短信,当时,她就出了一身冷汗——丈夫丰子帆昨天晚上确实没在家过夜。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八点半左右,丈夫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出门了,直到今天早上,才打了个电话说昨晚有急事,直接在朋友家过的夜。
熊若琳不是不怀疑这条短信的真实性,她按着发短信的号码打过去,一个冷冰冰的女生说,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这让熊若琳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查询这个号码的来源,更加深了心中的不安,刚发完短信就是空号,不是恶作剧就是真有其事。
之后的半小时里,她的人和灵魂分离了,人在办公室,魂归家里,她恨不能立刻、马上跑到丰子帆跟前,让丰子帆把昨晚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仔仔细细交代个清楚。
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见风就长。按熊若琳以前的行事作法,肯定会先打个电话探探虚实,但是,拿起电话的瞬间她犹豫了:不能给对方再一次圆谎的机会。
满头大汗地跑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从里面打开了。丈夫丰子帆围着围裙,提着一袋垃圾正准备往外走,“小琳,回来得正好,饭刚熟,我马上就炒菜。”
丈夫做饭是常有的事,结婚前妈妈就告诫过她,不能一味包办家务,“想管住男人的心先管住男人的胃”那一套早过时了,胃和心一码是一码,胃管好了,还“饱暖思淫欲”呢。于是,结婚后,虽然大部分家务是她在做,但偶而也会耍点手段让丈夫就范。
但像今天这样主动做家务的情况似乎有点太殷勤了吧,她心里想。
想到闺蜜们所说的,男人如果有外遇会对老婆更殷勤小心,难道那条短信是真的?
熊若琳心里酸酸的,有点针扎似的痛,她看着丈夫忙前忙后布碗筷,餐桌上还极少见的开了瓶红酒,决定出其不意先发制人,“你昨晚在谁家住的?”
丈夫愣了片刻,拿了两个红酒杯笑着走回来,“在张毅家。怎么了,怀疑我?”
“有人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若琳紧盯着丈夫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化。
“哦——?谁说的?”丈夫反倒笑了,
“你别管谁说的,你就说是不是真的吧?”
“什么真的?你其实是想问我是不是有女人了吧?”丈夫坐下来,脸色稍微有点严肃。
“嗯,我就是想问这个。丰子帆,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当年我也说得很清楚,我什么都能容忍,除了男女关系;我不接受遮遮掩掩的谎话,你如果对我们的现状不满意大可以向外发展,二奶三奶你随意,但有一点,请如实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象其他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好说好散,谁也不用求着谁!”
熊若琳大义凛然地说完这一长段话,镇定自若地夹菜吃饭,再也不看丈夫一眼。
丰子帆深深地看了妻子一会儿,他明白,妻子是说真的,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当年,就是妻子的这番话让他对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刮目相看,只有有底气有能力的女人才能才敢说这种话,正是凭着这样的底气和能力他们俩才走到现在。
他知道,妻子是有点动怒了,她一不能容忍出轨,二不能容忍说谎,肯定是昨天晚上的事让她起疑,目前的情况不允许他再继续忽悠下去。
“若琳你听我说,”丰子帆按住妻子吃饭的手,顺势握住,“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在张毅家住,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到的张毅家,凌晨之前我在哪儿,做了些什么,请恕我有难处,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但是若琳,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深深地看住妻子的眼睛,两人牢牢地互相看住对方,似乎都在确认什么,良久,熊若琳的手脱离开去,继续夹菜吃饭。
丰子帆叹了口气,妻子算是暂时相信了他,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深夜,熊若琳早早进入了梦香,她是个坚定的素食主义者,注重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晚上十一点前绝对入睡。丰子帆毫不担心妻子看到他现在的举动,他夹着一支烟,站在客厅的阳台上,望着远处沉沉的黑夜,思绪飘得很远。
结婚四年,他第一次对妻子说谎了。
昨天晚上,他确实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还是一个年轻女人。
可是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关对方的名誉,加上对方苦苦哀求保密,他实在无法对妻子说出实情。
他知道,妻子暂时的相信意味着两人的生活中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一天会由哪种导火线引燃,他只能乞求,不要再有多嘴多舌的人在妻子面前乱嚼舌根。
男人们总是这样,希望一时的掩盖能长久地起效,但事情的发展往往逆他们所愿。
第二天,张毅两口子请他们吃饭。
席间,张毅和妻子小凤对昨天晚上丰子帆在他家住宿的事情再次进行了说明,熊若琳知道,肯定是丈夫怕自己不相信,请了发小来解释。
男人们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有句话说得好,女人靠耳朵恋爱,凭眼睛过日子。
热恋时,多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一哄,女人们就放过了;
结婚后,女人更看重的是行动,她们觉得凭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她入了洞房当了新娘做一辈子牛马太吃亏了,结婚过日子,得实际,不看你说什么,主要看你做了什么。
那些仍吃甜言蜜语那套的,是太傻太天真,迟早吃大亏。
发小两口子的解释多少增加了可信度,熊若琳脸上开始露出笑意。张毅冲丰子帆使了个眼色,四人开始推杯换盏,气氛真正热烈起来。
“五一”小长假,熊若琳回家小住,本来丰子帆要陪她一起的,但是她听说最近丈夫所在的人民医院妇产科马上要进行干部考评,丈夫已经在妇产科副主任的位子上坐了四年,如果这次考评优秀,很有可能升一级。她坚决不让丈夫陪她一起回家,让丈夫主动值班,在这关键时刻好好表现表现。
假期结束当晚,丈夫突然开车出现在她家门口,大包小包带了不少礼品,父母老怀大慰,熊若琳自己也彻底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丈夫连值了好几天班,还坚持开车长途跋涉几百公里来接她,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当晚小别胜新婚不赘述。
日子恢复了以往,四平八稳地往前行。
六月底,考评结果公示,丈夫果然考评为优,顺利上任妇产科主任,全家欢欣。
熊若琳提议请同科室的同事一起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妻子一心为自己打算,丰子帆怎能不同意。
一片杯盘狼藉后,有人提议卡拉OK续摊,众人走在去往歌厅的路上时,熊若琳收到了第二条短信,“您知道您丈夫“五一”假和谁在一起吗?”
对方连续挑畔,熊若琳不得不出招应战。
她发挥出当年攻读推理小说的精神,联系上现在做警察的高中同学,两人对这两次短信内容逐字逐句地审,大致可以确定:发短信的人不但有文化而且文化水平还不低——两条短信都使用了“您”这一书面用语,第二次短信还在“五一”和句尾使用了完全正确的标点符号,说明是一个做事说话非常严谨的人。同学承诺他可以借职务之便到营业厅调一下办卡记录,但别抱太大希望,有时对方使用了是假身份证或别人的身份证也不一定。
熊若琳坐在家里苦思冥想:能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除了个人信息被卖之外,就是认识或熟悉的人了,自己周围、丈夫周围除了亲友就是同事,能这样做的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她猛然想到丈夫单位刚刚进行完的干部考评,如果说是冲这个,考评前还可以引发家庭大战,影响丈夫工作进而影响丈夫升职,那么现在已经尘埃落定,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现在,熊若琳心里已经不再关心丈夫出轨的真实性和可能性了,她想先顺着这条思路查下去,如果不是,再查丈夫的事。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两个人可能就真的要出问题了。她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当时嘴上说得再硬气,万一是真的,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相信婚姻了。她想证明丈夫的清白,也想向自己证明婚姻的忠诚是存在的,给自己一个交代。
三天过后,同学发给熊若琳一个姓名和电话,让她自己和对方联系,尽量私了。
看到这个姓名和电话时,熊若琳已经明白为什么同学建议私了,这是丈夫所在医院妇产科原主任的名字和电话。
她没有打电话,而是亲自上门拜访。
原主任在诊疗室看到熊若琳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她的脸色忽明忽暗由青转白再转青变换了好几次,然后身体向后一靠,笔往桌上一扔,有点破罐子破摔地说,“您准备怎么做?”
“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目的是……”
“您的目的我都明白,无非是想在考评前引发我们家庭大战,影响老丰的情绪,最好影响到他的工作,最后影响考评结果,我说得对吗?”
“是。”
“可考评结果已出,升职文件也公布了,您还这样做,我就不太明白了。”
“不明白就去问你们家老丰。”原主任硬邦邦地说,
“主任,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个意思,是代表老丰和我向您表示感谢的。老丰这几年在您手下学习,受您教导,受益良多,就是我也非常感谢您,上次我朋友宫外孕,要不是您连夜安排手术,真的是……”熊若琳眼圈有点红,“我们俩一直记得您对我们的好,经常说能遇到主任这样的老师真是我们的幸运……”熊若琳诚恳地望着主任,主任微微坐直身子,她仔细地观察着熊若琳的脸,十几秒后,低下头,声若蚊蚁地说,“我、我一开始也不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咋的就……”
“您不用说,我都理解。您是怕老丰一不小心酿成大错,您老提醒的正是时候,我要感谢您呢。”
主任抬起头,两人目光对视,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谦意和原谅。
走在回家的路上,熊若琳想,这事可不算完,老主任认真了一辈子,虽然一时冲动,但不会是空穴来风,真相还在丰子帆那里。
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小菜,准备和丈夫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丰子帆走进家门,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一样。他把公事包放在沙发上,进卫生间洗手,又走进卧室换了居家服,才坐到餐桌前。
“问吧?”他夹起一筷子菜,边往嘴里送边说。
“我不问,你会告诉我的。”两口子耍起了花枪。
丰子帆一连吃了好几口菜,又刨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那天晚上,丰子帆接的电话是主任的女儿小月的,小月的男朋友上个月出国了,两人分开前情难自禁闹出了人命,小月不敢告诉自己老妈,又怕妇产科那些女大夫嘴碎万一传到老妈嘴里,想来想去,自己在宿舍药流,上午吃的药,下午开始肚子疼,一直疼到半夜开始出血,血量越来越多,女孩害怕了,她想到相熟的丰子帆技术好嘴又严,万般无奈下打电话求助,丰子帆连夜给做了手术,又开了一系列药物,帮她找了家旅店安顿好,想回家怕打扰妻子休息,就近到张毅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手术室被小护士看出端倪上报给主任,主任以为是丰子帆自己闯了祸,加上听到自己马上要退居二线心有不平,一时冲动发了第一条短信。
听到这里,熊若琳心中一动,追问道:“做了人流,不是隔多久还要复查吗,可别好心给办了坏事,小月还没结婚,万一有什么不好那就麻烦了?”
“她‘五一’过来复查了,恢复得挺好的。”
“又是你偷偷处理的?”
“嗯,能不偷偷吗?小月说主任那几天火气很大,千万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熊若琳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她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不分清红皂白就和老公大吵大闹,庆幸自己的理智和智慧,庆幸自己识人有方御人有术,她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老公,暗暗说,“你呀,真是个书呆子,你不知道我给你摆平了什么?”
当天晚上,两人蜜里调油一番,熊若琳沉沉睡去。
“叮”一声响,丰子帆翻出妻子的手机,一条短信跳出来,“您知道您丈夫今天和谁在一起吗?”
丰子帆看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默默地按了删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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