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太阳是有多十恶不赦,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甚至是恨他的人连看不都敢多看他几眼。
而我叫林朝阳,因为树木应该朝着有太阳的地方。
这是一个比我小却少年老成的男生告诉我的,明明就比我小说出的话却让我有点难懂。
“喂……”我看着蹲在地上,身上略带着异味的男生,有些犹豫,轻飘飘的喊了一声。
他也许不知道我的到来,也许是个聋子,因为他没有搭理我,只是换了个姿势蹲在墙角。
我不太会说话,也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所以长辈都不是很喜欢我,觉得我木讷又小气。
看着面前的男生,他比我小,身上也脏兮兮的,还蹲在墙角。
我又朝四周望了望,发现这条走廊里出其的安静,也许是到了晚上的缘故,没有人来这个略带着嫌弃的地下室。
这地下室的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黄晕的灯光打在他的头发上,我才发现,一个男生安静的缩在墙角还能这么吸引人。
这个地下室现在只有我和他,因为常年没有住人的缘故,这个地下室几乎被当成了仓库用,几乎也成了我的“避难所”。
我想,他家里也应该来了很多走访的亲戚,所以待在了这条我常来的地下室。
我胆子一下大了起来,朝他身侧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抱膝,头靠在了上面。
既然他是个聋子,我心里也没有什么顾虑,向他抱怨:“我最讨厌过年了,虽然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多压岁钱,但也会有很多来回走动的亲戚,有时候我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们一看我,我就浑身不自在。”
“我在这里,我想,他们在楼上肯定又在说我如何如何不懂事。我洗碗他们说我没有炒菜,我炒菜他们说我没有煮饭,我试着和他们交流,他们又说我意见多。是不是是大人就可以这样误解人,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来?”
“有时候我真想当蜗牛,自我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累了的时候就缩在蜗牛壳里……”
直到感觉到屁股的冰凉,我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坐在没有铺瓷砖的地面上,一下之间,对他一个陌路人说了很多,也不管他听不听的见,知不知道,这时,我不再是父母眼里木讷又不爱说话的样子,而是内心有着属于自己的小叛逆。
察觉到时间也不早了,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突然从背后感受到了一阵拉力。
我回头,那个男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我,眸光闪啊闪的,很亮的一双眸子,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我情不自禁的又蹲了下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却觉得比任何语言都要温暖。
我低头,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粉笔头,应该是我以前在地上写字时掉落的。
拿起了粉笔头,快速的写上三个字,还来不及给他说这三个字的读音时,有道声音在我阳字一横一收尾时就响起。
“林朝阳,你叫林朝阳?”
看着他扭着头问我的样子,我有些想笑,想笑过后就只剩下好气,原来人家压根就不是聋子,只是不想搭理我,而我还十分不识趣,叽里呱啦的说着自己生活里的不顺心。
见我不说话了,他愣然过后就笑了,“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一句还不到十个字的话,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敷衍,反而很受用,因为有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爱说话。
“嗯,没事。”说完这几个字后,我想了想,又侧过头问他:“为什么这么觉得,很多人一看到这三个字,都下意识叫我林朝阳。”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说,摇着脑袋的样子真是傻的可爱,好看的眸子转动了一下,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吧。
“因为树木应该朝着有太阳的地方。”
(2)
自从上次在地下室意外的邂逅了那个叫我林朝阳的男生,我每天上学时,就格外期待放学,一放学,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直挨到了月考过后,也没有再去过那个地下室。
也许我是害怕的,害怕那个男生不再去那个地下室,害怕那个男生其实是不存在的。
这天夜里,天空灰蒙蒙的,飘着小雨,我思虑过后,决定去地下室看看,趁着父母都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走到客厅,抱着一床被子跑下了楼。
来到地下室,我来回走动着,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也没有发现那个男生出动的痕迹。
我微微叹了口气,回头,如果上刻我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那么这刻,我就是被阳光雨露滋润过后的新生。
“你来了。”有些疲惫的声音,明明才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有些尴尬,“诺,这条被子是为你带的,那天和你聊过过后,回去我就试探性的问了家里人,他们说这附近没有来邻居,我也没见过你,猜你应该是来这……嗯……避难的人,还好你运气好,来到了这个小区,大概也只有这个小区,才粗心大意的,地下室的锁坏了都不知道换。”
也幸好没有换,我才遇见了你。
男生轻轻地的“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继续保持初次见面的样子。
明明前些日子,在上学的路上都酝酿着和他的再次见面,穿些什么,说些什么,现在,一套有些土气的睡衣睡裤,连手脚的都有些不自然的不知道该摆在那里才算好。
他像发现了我想什么似的,说:“我看着好看。”
我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笑了,就像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时一样,和他说句话都是那么的开心和手舞足蹈,就算是不说话,只要看着他或见一面就觉得十分满足,总会看着他不自觉的发起呆,一边期待他发现一边又紧张到害怕。
我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如今,心却跳的那么快,呼吸也跟着急促,喉咙那处也不知道被什么卡住了,明明想要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抱着膝盖的双手突然松开了,头低着,只看得到睫毛弯弯,眨巴的均匀的样子。
唔,他应该是和我一样吧,不知道怎么与人相处。
我也没有像初次那样聒噪,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就像那次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继续的说着一样看着他。
他双手不知道在地上比划着什么,我只看得到个大概。
“我叫太阳。”
“太阳?”略带迟疑的说道。
“嗯,太阳。”
这时我才发现,我那天的粉笔字还在,而我名字的左侧就是他的名字,太阳。
“哦。”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林朝阳,我喜欢晚上,喜欢下雨的时候,可我叫太阳。”
我侧头,而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胸口那处不知道被什么抨击着,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就像以前毫无征兆的哭了一样,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上一秒还在笑,还在闹,下一刻就突然好难过,好想哭一样。
见他一脸的落寞,我下意识想要安慰他:“太阳也很好啊,给了我们温暖,我就很喜欢晴天,雨天什么的最讨厌了,会打湿鞋子,鞋子也许还会进水。”
明明是安慰他的话,我却发现,我说完后,气氛更尴尬。
我朝外面看了看,不能再多逗留,母亲有起夜的习惯,万一发现了我,我就糟糕了。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可能要……回去了。”我依依不舍的向他告别着。
然后有些嗔怪他:“你还说你喜欢晚上,你看,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明天晚上才能和你见面,嗯……你不会走吧……”
他目光闪了闪,板着的脸不知是松动还是动容,“……不会。”
“那就好,明天见。”走到门边,我向他招了招手。
“林朝阳,明天见。”
我没有纠正他的发音,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我其实是叫林朝阳,也是太阳的意思,还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或许,他是个执拗的怪人,执拗的缩在角落,执拗的花着一张脸,执拗的叫着我林朝阳。
(3)
一天很快过去了,我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来到客厅,却不料正好碰到了起夜的母亲。
她先是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后板着脸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还不睡觉,明天起来的早!”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什么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想些什么,爱去那个地下室。”说完过后,母亲在客厅随意披上了一件外套,去玄关处换了鞋。
我心里有些不妙,同时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的看着她下去了。
她不是个傻子,察觉的到我的不正常,甚至有时我自己也察觉的到自己微妙的变化。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就像个暴发户一样,明知财不可外露,还是怎么也兜不住,直到惹来了杀生之祸。
母亲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反应,除了手上的被子,她看着我,异常正经,“别看你平时很文静的一个人,可我是你妈我能不了解你吗,表面不说,内心不服。”
我有些不理解母亲的话,在她回房间过后,自己也去了玄关处。
地下室里,除了我自己的粉笔字,根本就没有第二个字迹,更没有那个叫太阳的男生和我名字并排的太阳两字。
林朝阳后面跟着个的,却没有太阳二字。
我突然一下就蹲在了地上,哇的一下就哭了。
我的太阳,你去哪里了,谁来照明我的内心世界,谁来陪伴我度过漫长黑夜,谁来明白我内心的孤独。
(4)
第二天早晨,我从惊喜中醒来,开着的窗帘折射进来的阳光晃的我眼花缭乱,这些日子里,南城一直阴雨连绵,终于天晴了。
我揉了揉眼睛,头有些微微的晕,背一直到脖子处传来阵阵酸痛,应该是这些天里我都熬夜写小说到凌晨了还毫不知觉,梦里也三番五次出现了小说里的地下室,和那个化身于少年模样的太阳。
我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从床上一跃而起,将窗帘拉的更开了些,迎风飘来一阵阵花香,和大把的新鲜空气,我稍稍闭上了眼,还是能感受到有阳光的照射。
当我以为我快睡过去的时候,猛的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朝着有太阳的地方看去,直到接近太阳,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太阳,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执拗的看着,直到被刺眼到头晕眼花,眼泪都流了出来,还是执拗的看着,仿佛记忆里的那个男生一样,执拗的喊着林朝阳为林朝阳。
我一下子蹲在了窗台前,哭了起来,我不应该不听编辑的话,一直写着悲剧,大晚上的也不放过自己,明明那么讨厌悲剧,却又仿佛最擅长写悲剧。
林朝阳,所谓朝阳,也不过是太阳的一种。
朝阳依附着太阳,得到久违的安全感,那太阳依附着什么,百年孤独吗?
太阳什么也没有做,却十恶不赦,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甚至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抬头多看他几眼。
也许,我们都是个执拗的怪人,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也许,树木朝着太阳,感受着太阳的存在,是太阳对她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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