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全程都是紧紧地塞着耳机,耳朵里震荡的音乐盖住了车轮与高速公路的摩擦声。胃里闹起了动乱,一粒晕车药也难以平乱,我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有些扭曲了,两颊酸溜溜的,双眼半乜着,头昂起靠在椅背上,牙齿也开始不安分了,指甲掐进手心里,我从没有哪一次坐车如这般隐忍,那股力量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到了,终究是到了!
一见容止误终身大巴停在了兰亭风景区外,我还没有走出大巴就听到几位导游拿着扩音器喊着让所有的同学到兰亭风景区的鹅池饭店就餐,我不住的点头,却也不知道自己点头是为了什么。自下车后,我的脑子里一直有一句话不受控制的盘旋着。“一见容止误终身,不见容止终身误”,我一面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一面又感觉情有可原。这句话其实是关于我高中时期看的一部小说,小说的名字是《凤囚凰》,不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也无关于“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就是一部网络小说,还是古代言情的。
我很奇怪,这本小说我看了好久,看完之后也过了好久,可就在我抵达绍兴后却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面的很多情节,对话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我无法解释,却觉得很是奇妙,自己打趣着,没准会在绍兴这个地方会有什么奇遇呢!
可没过多久,我便被导游带过的那段路程演变的风景所吸引住,那些没法弄明白的奇想也理所当然的被我撂到一边。后来回到宾馆和同样看过这篇小说的朋友聊到这件事才知道原来那篇小说的背景便是会稽,便是绍兴。这样一想,便更觉奇妙了,我想这应该是种暗示,暗示我在绍兴会有一段被镌刻在心底的时光。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荒谬,却真的是我当时脑中一直浮现的想法,奇妙的奠定了我的好心情,我的好时光!
来绍兴之前便被老师提醒要上百度查阅一些资料,以避免自己在实地游览的时候有如走马观花。事实是我来之前的确查阅了资料,可还是如同走马观花。学校给我们安排了几位导游,也安排了行程,但给我的感觉却像是隐隐被束缚了,我们要跟着导游的脚步听着他们的解说,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游览完并到某个地方集合。学校自有他的安排考虑,所幸是在行程之外留有了许多自由活动的时间。
我在那三天里,最开心,最自在的便是那几段“失散”的时光了。
“失散”这个词对路痴来说可不太好过了,我是那种觉得每条街道都一模一样的人,永远无法辨别别人指路时说的东南西北是怎样的一个方向。幸而还有“百度地图”这个软件,简直是路痴们的福音。
第一天导游安排的行程结束后,我便迫不及待奔出宾馆,准备去邂逅老师推荐的那几场不能错过的风景,但也听进了老师所说的邂逅每一处风景是靠缘分的,不能强求这句话。带上手机,带上水杯,也算不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但总算是出发了。失散于人群鼎沸时,与自己独处,好似自己便是这天地间的孤人,拂袖间便自成风范,隐隐的自得之情。
出了宾馆,往右边走去,没有什么目的地,也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够走往何处,走到何处。
那满是糖果铺子的小巷子,大多是印有双喜字样的喜糖,就那样红艳艳的、肆无忌惮的躺在一个个格子箱里,喜庆的红光也荡漾在前来挑选的人的脸庞。穿过这条甜腻腻的小巷,我继续往未知处行进着。我懒懒的走着,怕是别人看到都会以为我是蜗牛吧,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我慢慢的行走才让我没有错过“笔飞弄”这条小弄堂。
笔飞弄,摇晃着的老式自行车看吧,我们终究是有缘的!好小,这是我的第一印象,要不是走路的时候喜欢“东张西望”,真的不会注意到这条如此不起眼的小弄堂的,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惊艳,让人眼前一亮。弄堂口小小的“笔飞弄”三个字,初踏入时便看到两边的墙上贴着满含时代气息的宣传画和宣传标语,以及右侧被蓝色雨布盖住的小三轮,黑色的锈斑阴沉沉的,却与阴沉沉的天空相得益彰。
这弄堂不算是“直来直去”的,弯曲的的拐角处挡住了尽头,叮铃铃的老式自行车载着穿着土黄色上衣的中年男人在弄堂里蜿蜒前行。弄堂两侧的檐下挂着红灿灿的灯笼,灯笼外面一层竹编的灯笼罩,我可以想象到当夜晚来临,灯光细碎的从竹编的灯笼罩中透出的光是怎样的稀疏和朦胧。
望着尽头深处的老人我继续往深处走去,可以看到有几户人家的门开着,有几把竹椅摆在门槛旁边,我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靠坐在竹椅上,向着弄堂的更深处望去,我不清楚他是在望着什么,只看到当我走近时他回过了头,定定地看了我几眼,又失望的转过头去。其实老人转头的那一瞬我也只是茫然的和他对望了一下,扎起的的辫子轻轻地在后背上甩着,并未停留,继续曳着我的那晴雨天皆可派上用途的伞向着弄堂的尽头走去。我欣喜地加快了步子,我知道尽头就在眼前了,让我瞠目的是,这条弄堂的尽头处却也是另一条巷子的入口处,一条条小巷盘枝交错,理不清的愁。
站在这所谓的尽头处,我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的小偷了,那位老人向这头望着,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回来呢,可能是他的儿女,可能是他出去买菜的老伴,也可能是平日里围坐一起的邻里。无奈,我只能喟叹一句: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我继续晃荡着,荡着荡着抬头看到一座塔。
大善塔我的手心里托着一座塔,这是我利用错位拍的一张照片,在“百度地图”里明明白白的标示了塔的名字“大善塔”。真的是有历史厚重感的,可笑的是之前我一直以为厚重感只是一些书中为了表示某件历史文物杜撰出来的冠冕堂皇的词语。塔的全身已经呈现出暗黄色了,甚至已经偏向于暗黑色,在塔的半腰处破空而出的是瘦骨嶙峋的树。和这座大善塔塔身不同的是,即使如枯骨般,却也是绿色的,一抹生机仿若泼墨散开弥散在整座塔上,不显突兀,不显做作。
我面朝着的就是大善塔的门了,锈迹斑斑的铁门黑黢黢的,我努力的朝铁门后的通道望去,也是黑黢黢的,我有些奇怪的想着,会不会白娘子是被关在这座大善塔里呢,塔的黑深处传出岁月遗忘的喑哑。我沉浸在如斯“厚重”之中,似模似样的摇头点头感叹着,这时有一位老人走到我面前,开口和我讲话,开始的一瞬我是懵的。
“小姑娘,这座塔是什么塔啊?”老人背着褐色的双肩背包,鬓角已有些白发,指着大善塔询问我。
“哦,哦,这座塔是大善塔。”我呆呆的回答。
“大善塔?什么善啊?小姑娘!”
“是善良的‘善’,大善塔!”我重复了好几遍,怕老人听不清楚。
“哦,谢谢你啊!”对着老人的道谢,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目送着老人走向大善塔近处,老人的背包看上去沉甸甸的,可他的脊背依然挺立着,丝毫不服岁月带给他的老态。老人与塔,俱老矣,大善塔上杂草树木败生,老人鬓角的白色眉间的皱纹疯狂生长,虽然无法真正的与时光作战,却有着固有的坚持,那不倒的塔,不曲的脊梁便是那一种坚持,一种执念。
叹完大善塔后,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仓桥直街,这一条文化古街啊,当我坐在车上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之时,迷迷糊糊听到坐在旁边的班主任推荐大家自由支配的时间可以去仓桥直街看看,虽困乏,也难得的听了进去。
傍晚的仓桥直街我享受着仓桥直街古朴别样的风情,也频频进出街两旁开的店铺,轻抚过店中的商品,无疑这些店铺里摆放的商品多是带有古典或文艺气息的。绍兴这座古城,那敷满了藤蔓的老墙,门前墙边摆放的花草,偏古典的建筑物,即使是路边的垃圾桶都是带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的,那些垃圾桶上面都会贴着文雅的花木或是诗词,于其他的的现代化的城市不同,这座小城既包容了现代化的一系列的产物,又固守着自己独有的古韵味。
浓醇黄酒老人,老城,我又似模似样的要来一番感慨了!绍兴似乎总是与“老”这个字搭着边,也可以说是“古”这个字。有人说过,老酒和老友你总得有一样。绍兴是在千年的酒香中浸泡过的,黄酒越来越醇,越来越清亮,绍兴这座城也在黄酒千年的浸泡过滤中不断过滤积淀。
晃荡着,继续晃荡着,我走在人群里,又失散在人群里。
仓桥直街的臭豆腐闻着不知何方飘来的香气(臭味),寻思着,嘀咕着,大抵也知道是臭豆腐的味道,然而这闻着却让人有些受不了,至少我是这样。真的,我之前可没有尝过臭豆腐,但知道绍兴臭豆腐很出名。我强忍着排斥的意味强迫自己靠近卖臭豆腐的小摊,一对夫妻在那里相互配合着,臭豆腐在热腾腾的锅里翻滚着,臭豆腐的味道熏得我的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来到绍兴的第二日,便由导游带领我们去游沈园。之前听到老师说,沈园应当要夜游,的确,夜游沈园是个不错更甚是个很棒的主意,但终究是被安排的行程限制了。说实话,当得知不能夜游沈园的时候,内心除了失落还有一种“心甘情愿”,想到之前老师说过的缘分一说心下便也释然了。
沈园钗头凤石壁到沈园游玩的人大多是带着对陆游唐婉两人分离的叹惋之情而来的。这也难怪,一个貌美贤惠,能通诗文,谓之才女;一个才华横溢,爱国忠贞,谓之才女。这样的青梅竹马,在一起可以让时光黯淡,被活生生的打散也使花蕊神伤。当然,我也一样,为他俩的故事叹息不已,为唐婉叹,为唐婉怨……几位导游姐姐的知识很渊博,站在刻有“钗头凤”的石壁前为我们解说,许多的同学也随着这样的解说慨叹。可我就是在导游解说完就脱离了跟着导游的大队伍的,我还想尝尝那种“失散”的味道。我站在刚刚还挤满了人而现在除了我再无他人的“钗头凤”石壁前,伸出手想去触摸上面刻的字又觉得不太适当,只得缩回了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除了为两人的爱情故事叹惋之外,我百无聊赖,兜兜转转又回到进园后便是满目许愿风铃的院子里。院落里多了许多老人,看上去是跟团的,很多都是携着老伴一同前来,我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这个充满了黄昏爱的院子里,但幸好老人们都专注于欣赏那些许愿风铃而没有人注意到我。
沈园,老人,许愿风铃老人们大都是抬起头看那些挂在屋檐下的风中愿望,他们细细的看着,我突然的就想到自己刚刚到这个院子里的反应,当时我的第一反应便是:哇,好壮观啊!我初时也只被着满院的挂在屋檐下的风铃所震撼,并跃跃欲试的想去买一个这般的风铃,但最后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天大的愿望想要挂在风中随风摇摆,只能作罢。相携而来的老人们步入黄昏之际仍然相守相依,却与陆游唐婉的爱情形成赤裸裸的对比,这对比真的很是强烈,可我却莫名得到了安慰。
老人们携着老伴来游沈园,他们一面叹惋着,却是千帆过尽,才会更加珍惜身边人,眼前人。
如果现在让我来写那个挂在屋檐下的愿望,我大概会这样写吧:但愿失散的我也能被人找到。
失散的我,与老城、老街老巷、老人邂逅,那一段失散的“老”时光,见不到何止误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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