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的卡夫卡

作者: 夏花灼灼秋叶粼粼 | 来源:发表于2018-12-15 12:07 被阅读1次
    云中的卡夫卡

    第一本被遇到的卡夫卡,是《审判》。

    “准是有人诬陷约瑟夫.K,因为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他无缘无故地被捕了”,这是小说的第一句话。阴冷、离奇,和隔岸观火的洞察分明。

    银行高级职员约瑟夫.K在30岁的早晨,突然被指控犯了罪。就好像《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萨姆沙,一夜之间变成了甲虫。

    卡夫卡的笔下,人的境遇往往一夜突变,熟悉中沉睡的眼睛被骤然唤醒。才知道现实的麻醉,不过是刀锋上舔蜜。一夜醒来,突然被推进刀光剑影之中,方知劳碌数年,所谓安全,不过是刚好躲在刀锋背后。

    K开始四处申诉,在迷宫般繁杂陈冗的法律机构中奔走疾驰,声嘶力竭,直至疲惫不堪。

    如K在寂静无声的法庭里,慷慨陈词:“毫无疑问的是,在法院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我指的是法院在处理我的案子中所采取的逮捕我和今天审讯我这一系列行动——后面,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在活动”

    1883年,卡夫卡出生于布拉格一个中产阶级犹太人家庭,父权至上,在他的小说里,多处彰显。两个兄长幼年夭折,他便是长子,有三个妹妹。

    卡夫卡的父亲是商人,在他眼里,文学毫无用处。卡夫卡四十多年的生命中,在压抑的父权下战战兢兢,白天做个循规蹈矩的保险公司职员,夜晚关门闭窗,才是他白日心驰,刻刻神往的文学创作天堂。

    卡夫卡的创作和每个人都有的进食本能一样,是生存的基本需要。这不同常人的需要,为世界留下了最不朽的文库,而对当世的他,却被放在不被理解的审判席上。

    他逃避了审判,选择白天和黑夜,这何尝不是一种无法恢复的消耗。

    而他,又能如何?他不是一个白日反抗的勇士,只在暗夜开花。他说:“我除了文学之外一无所有,不想也不能做别的事情”

    临终,他嘱咐好友布劳德将自己的所有手稿焚毁。也许是文学的庆幸,也许是一场背叛,是非难辨。布劳德在卡夫卡死后,陆续出版了他的手稿,包括没写完的《城堡》。

    《审判》不是令人愉悦的阅读,卡夫卡写“那些让我们受伤,让我们痛苦的书”,“一本书必须能像厉斧那样劈开我们内心冰封的海洋”

    卡夫卡眼里的世界,在机械无意义的官僚机构管辖下残喘苟活,《审判》就是这样一个世界。

    K先生是一个本分规矩的银行职员,勤勉工作,低调做人,就是对女人有点非分之想,也基本能止乎于礼。

    突如其来的事件,K渐渐变成一个偏执狂。遇到的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荒谬,又无懈可击的立场和言辞,在冥冥中聚合成巨大的力量。他被关在看不到墙的黑暗中,胡乱出拳,拳拳都打出了血光,却完全没有冲出去的希望。

    《审判》是卡夫卡对人类话语力量的一次审判,在权力机构的话语之下,个人虚弱无力。

    书中油画家为法官画的肖像中,暗示:“看起来已不再像司法女神了,甚至也不像胜利女神了,倒像是正在追逐猎物的狩猎女神”

    这位画家劝K,劝说法庭改弦更张,如吹网欲满,煎水作冰:“如果我把所有法官都画在一幅画布上,你站在这张画布前就本案进行申诉,成功的希望也会比在真的法院里要大一些”

    K渐渐明白,他的无辜,清白,是与案件毫不相关的事件。每一次的辩白,不过引起更大的巨浪吞噬,叠叠层层,罪上加罪。

    “法院里有数不清的阴谋诡计……他们到后来会无中生有,给你编造出一大堆罪状来”

    卡夫卡的笔下,法庭的荒诞、滑稽和K的竭诚合作构成疯狂的幽默:“‘你是不是油漆装饰匠?’‘不’K说,‘我是一家大银行的高级职员’这个回答使右面那部分人开心得捧腹大笑,K也不由得笑起来”

    好的文学,留下的思考的无限可能性,恒久难更的人性没有这样刀刀见血的揭开,我们已经习惯在麻木中一味自我沉溺下去。

    《审判》中,见仁见智,皆意义苍远——宗教寓言?司法神圣?原罪?极权?话语的虚妄?……卡夫卡写自己的书,我们读自己的卡夫卡。

    卡夫卡的想象如此深邃,在他去世后一百多年里,形容刻板冷漠的官僚机构,没有比“卡夫卡式”更贴切和不言自明。

    现代生活诸多荒谬,对于悉尼的新宜家,作家马克西姆.若克斯评价它的多层地下停车库是“卡夫卡式的”,众多服务生指挥停车“汽车到处兜圈子,打转,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因为停车场几乎都是空的”

    卡夫卡无疑是村上春树最喜爱的作家,他在德国被誉为“日本的卡夫卡”,甚至2006年在布拉格获得弗兰兹.卡夫卡文学奖。他给自己的后现代主义作品起名《海边的卡夫卡》,无疑是一种致敬,也是表达一种隔空的理解。

    主人公田村卡夫卡在父亲的冷酷和诅咒中成长、小心翼翼,低调从事,离群索居,从不惹是生非。内心的波澜起伏,行动不泯于众人。

    他用书中孤独的田村卡夫卡致敬孤独的卡夫卡。

    卡夫卡自述:“极度的孤独使我恐惧。实际上,孤独是我唯一的目标,是对我巨大的诱惑”

    《公民凯恩》的大导演威尔斯,克服无数困难,将《审判》搬上荧幕。威尔斯幸运地在巴黎,一个废弃的火车站,找到理想的拍摄场景,他视这部作品是自己最杰出的电影,尽管世人都将《公民凯恩》推向了神坛。

    不过,他改编了卡夫卡笔下的K,K在电影里被视为“小官僚”,所以,“我认为他有罪……他属于一个罪恶的社会,他与之同流合污”

    无论是卡夫卡本人,还是他的作品,爱他的人各自理解,找到自己所需,好的文学是宝藏,意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如果说我自己读出了什么,应该是是话语的荒谬性吧。这个世界可不可能自证清白?话语表达的是对经验世界的理解。

    经验世界和客观世界的区别,就是人通过眼睛接受到别人的客观世界,自然会经过意识阶段的解读才形成自己脑中的经验世界。而经过解读的东西,就如同看镜子,再光洁平整的镜子,也会有一定的变形。

    现在影响力挺大的综艺《奇葩说》,耳闻详熟的问题,似乎平常我们都有了不经思考,理所当然的答案。而一场辩论下来,观众支持的票数反复变化,可见,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自己的答案。

    话语的魔力就在于此,既可以是行善的工具,也可以是作恶的兵器。

    云中的卡夫卡

    (图片来自网络)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云中的卡夫卡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wmtah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