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离开我已经五年半了,她走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2010年11月11日。
妈妈走的前一天我接到她的电话,就一句话,让我回去。当我半夜十点到医院时,她已经意识模糊,不太说得出话也不太认得我。我紧紧抓住她的手,陪着她艰难地熬过那一夜,抢救了两次后,凌晨五点换氧气瓶的那几分钟,没有抢救成功,她走了。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好像一下子忘记发生什么。想大声哭,可我爸说别吵醒熟睡中的人们,我咬着自己的手腕蹲在医院的走廊了哭了很久。
我现在还记得办身后事的所有流程和细节,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亲自办白事送走亲人。外公外婆早已仙逝,妈妈的兄弟姐妹、我的舅舅和阿姨都劝我别用太贵的东西,他们说妈妈不会介意,心意到了就行。可我好像觉得不用好点的怕妈妈在那边受苦,什么都尽量用最好的,实木的棺材、实木的骨灰盒、全套最好的套餐。我当时心里就一句话:你带我来这个世界,我送你离开。我们家没什么讲究,火化前的三天我给妈妈租了一个很大的灵堂,每天都可以去看她。我一度觉得她没走,安详地睡在玻璃盒子里,没有病痛,一片安详。
火化那天下雪了,他们说那是这个东北城市那一年最大的一场雪,连续下了好几天。那天我做了很多丢人的事,听到某些亲戚唧唧歪歪我发了火;告别仪式结束要去火化,我拉着棺材不肯松手;火化那一刻我跪在门口不肯离去,跪在地上磕头磕了很久;最后去烧纸我给的小费太多招致某位亲戚批评,我又发火……那一天我做了很多控制不住情绪的事情,他们宽慰我是不能接受妈妈离开才会这样。可我知道自己实际上是有点崩溃,我需要发泄,需要发泄压在胸口的情绪。
妈妈从发病到离开只有三个月,咳嗽带血,去第一家医院就被确诊为癌症。妈妈在确诊后才跟我说。我不肯相信,也希望有奇迹发生,四处求医,带着妈妈的片子去了这个城市里所有大医院的呼吸内科主任,所有主任都给了同一个答案。每次听到这个答案时我都会突然眼睛模糊一下,使劲揉,还是看不清,那是比眼泪还难拭去的雾,我知道那是我心里的一股火儿。陪着她换了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有点时间妈妈都以为她已经治愈了。可是医生反复告诉我,肺细胞癌,没有开刀的价值,化疗也只能维持生命而已。虽然我没具体告诉她病症的严重,可她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经常像交代身后事以后嘱咐我。我说妈妈你会没事的,她总是笑着说年纪大了会忘,还是先说了吧。
在医院陪了妈妈半个多月,妈妈让我回南方继续工作。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安排好一切决定离开。我记得那天是中午,她穿着我送给她的李宁运动服,我特意选的浅黄色,衬着她的脸色很好。她笑着跟我说拜拜,意气风发,与隔壁床做化疗的阿姨相比,她一点不像个病人。我很后悔,明知她时日无多,那时多陪陪她该多好。我们每天打电话、发短信,隔着上千公里依旧彼此牵挂。可现在她走了,连这份远方的牵挂都没了……
我没有遵从妈妈的意愿把她的骨灰撒了,还放在老家那个北方城市的公墓。爸爸从妈妈走了以后身体也越来越差,近两年也跟我来了南方,去年住了五个月的医院,我更没时间和机会回北方看妈妈。忌日、逢年过节、清明等时候只能拜托老姨去看看妈妈,烧点纸。但是那份怀念没变,我还记得身在北方的妈妈。
打算等爸爸身体好点,孩子大点,我回去把妈妈接来,我们一家团聚,还可以经常能去看她陪她聊天。妈妈希望终老在青山绿水的南方,可是她病重后实在不适合长途出行,医保又不能跨地区使用,她最后的时光也只能终止在北方那个重工业城市。我觉得她应该愿意跟我一起来南方的。
妈妈走以前我好像觉得生命是无限的,终老离我很远。当最亲的人离我而去以后,我经常会想到生死这个问题,也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珍惜身边的人,陪伴家人和孩子一同成长才是最重要的。人都会有走的一天,我们决定不了也阻止不了,但是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让自己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妈妈在看着我呢,我知道。
每到清明我都想对在天堂的妈妈说,我想你!
妈妈,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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