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理发店开在城市某个老小区的某栋楼的底楼。老板阿布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他熟悉的人都知道,阿布的工具袋上挂着一个装着缕头发的小口袋,如果有客人好奇问起那个口袋,他就会和客人讲讲关于那缕头发的故事。在店里打工最久的小刀表示,他已经听了有十几个版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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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理发店最近新加了一位常客,一个二十出头的短发女生,就住阿布理发店这栋楼里。小姑娘从年初起每个月的五号会来剪头发,要求不高,但刘海一定要好看。
今天晚上,她照例又来了。
天气渐凉,理发店的门敞开着,一阵阵小风吹进店里。阿布熟练的为她剪好头发,十分钟整体修形,十分钟精剪刘海。
只是今天的刘海,出了点意外。
“老板,你这刘海怎么减缺了一块啊?”她把脸凑到镜子前,皱着眉头使劲扒拉着刘海,试图把那撮矮子拔长。
“这不能怪我,今天是中元节嘛。”阿布的手不自觉的绕着他装头发的宝贝袋子,语气无奈,眼神飘忽。
“哈?”姑娘有点懵圈,疑惑的把头转向阿布,那撮头发被拉得斜斜的贴在脑门上。
阿布清清嗓子,整理表情,压低声音,神秘的问:“食发鬼你知道吧?”
“阴阳师?”被阿布营造的气氛感染,姑娘小声的对着暗号。
“……”阿布凝噎,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个答案,“我说的是咱老祖宗的体系,专吃头发的那位。”
“哦。”姑娘脸上写着,看你继续吹。
“你别不信。”店里没人,阿布拉了个凳子,做到了姑娘对面,“起先我也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有些事情实在是太玄乎。”
“行,那你就给我说说,这个吃头发的鬼。”姑娘被勾起了兴致。
“我从师傅那儿学成手艺之后,就开了这家理发店。头一个月,生意惨淡。这小区早几年人气还很旺,客源不是问题,问题出在我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剪的头发,总是会莫名短上一截。这问题搁在长头发姑娘身上,也就是再修剪修剪,可要是头发短的,那就只能给客人免单了。”
“老板,我也要免单。”
阿布胡乱的挥挥手,沉浸在回忆里。
“不是我自夸,我是师父手下最出挑的徒弟,在师傅店里工作时,手艺也常被师父的客人夸赞。连着一个月,实在是奇怪,我就跑去向我师傅讨教。
师傅是个老匠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你这儿的客人,年轻姑娘居多吧?’
‘剪完头发,是不是都马上扔了啊?’
‘理发店忌讳哪几节课,你睡过去了吧?’
牛头不对马嘴的三个问题,却句句属实。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师傅明白就成啊。我端茶倒水,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好歹让师傅给我指点了迷津。
‘你这是给食发鬼给赖上喽。它们呀,就喜欢吃年轻姑娘的头发,你以后头发别清理得那么勤,它们吃饱了也就不闹腾了。还有啊,要是可以,身边带个袋子,装点年轻姑娘的头发,以防它们饿急了直接啃活人的头发。
食发鬼吃活人头发,这可是件两败俱伤的事儿。活人染了死气,鬼怪沾了因果,日积月累,这业障可都记在你头上啊。’”
姑娘双手抱胸,下意识的搂紧了自己的胳膊,衣服上的米老鼠皱的只剩下了耳朵。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表面上低头哈腰的谢过师傅,回到店里,却是一个字都不信。”阿布语气略带自嘲的继续说着。
“当时有个姑娘,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也住在我们楼里。一头瀑布似的长发,见人就笑,可讨人喜欢了。
可能是囊中羞涩,也可能是心地善良,即使经常剪完了还要再修剪,她还是愿意来我店里,是我为数不多的常客。
因为头发莫名短缺的缘故,她每来一次,头发就要短一大截。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安,每次剪完,她都会甩甩头发,美滋滋的夸奖我的手艺。她是我最喜欢的客人,没有之一。
后来,她连着快小半年没有出现。那段时间生意真是惨淡,有时候一整天,也没有一笔生意。说来奇怪,在那段时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少头发的事儿。仿佛连师傅嘴里的食发鬼,都不愿来我这儿看一眼了。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那姑娘最后一次来我店里剪头发。她那时候的头发刚刚盖到肩膀,夹在耳后,衬得她面无血色。她告诉我,她大病了一场,辗转于多家医院,可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无计可施,家里决定搬家,换个环境,希望能有所好转。
‘老板,你手艺好,给我剪个帅气的短发吧。 ’
那是我最谨慎的一次理发,一层一层、一缕一缕,耐心修剪,生怕辜负了她的期望。所幸没有意外发生,干净利落的帅气发型,就像她说的那样。
付完钱临走时,她看着理发店的垃圾桶,欲言又止。
‘老板,我就是随便说说啊,不喜欢听你就当我胡说。’她抓了抓头发还是没有按耐住。
‘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在你店里剪头发,有个小孩蹲在垃圾桶边上喊饿。看见我进来了,他呆呆的流着口水,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姐姐对不起,我再也不乱吃头发了。’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笑,‘就是个奇怪的梦,忍不住说给你听听。’”
“你不知道,当下我心情有多复杂。震惊、愧疚、荒谬、怀疑、恐慌,轮番交替、连绵不休。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在那姑娘离开后,我把她的头发收集了起来,装在了小口袋里,一直放到了今天。”说着,阿布朝姑娘晃了晃工具袋上的小口袋。
“不对,按您师傅的说法,那位吃头发的小朋友不缺口粮,那我今天头发怎么又缺了?”沉默了半晌,姑娘终于找到了出口。
“中元节嘛,它估摸着是带着朋友一起来了,这点头发哪儿够吃啊。”阿布面带微笑。
“老板!你给我讲那么慎人的鬼故事,不怕我下次不来了吗?!”
“剪成这样,哪儿能有下次?”
“这么说来,老板,今天这单你得给我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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