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晚霞打破了谚语掌握的规律性,第二天却是个阴雨雾雪将来的天气,也许是我把夕阳红天,误认为是行千里的征兆。细瞥窗外,地上无霜,云天不畅,未听生灵活跃,才发现冬季真的就要寒冷起来了。所幸的是,后山一边的落木,或柏杨或青刚枝头,皆有些零星未凋的残叶,总在虚浮飘渺的空中,让人读到了英姿飒爽。生命给予的力量,总有不怕自然环境的严酷;力量给予的生命,也将有熬到第二个春天到来才掉入乐土的。总是新生作为老朽的送葬者,可谓自然法则的非凡荣耀。
我们康复较好的病人,我们听话的大部分病人,在主任医生或护士查号完毕之后,就被安排去楼下站队。门外路途一边一队,女精神病人站右边,还有拿着红色或粉红色鲜花的。准确的说,应该是杜鹃科的那种红花花。眼望这一切,都比以前活跃,高兴……
听说是送行,送院长。刚听说的,都有出乎意料的表情。今天是院长高升出行赴任的大好日子。青云直上,稳稳高堂。舍弃我们突然的心理活动,只见些交头接耳,或左顾右盼的小动作病人。“有缘的撞着,无缘的错过。”这地带的人们,都是相信大阴阳先生择其黄道吉日而行之,也是择日撞天,改命的有效途径之一。
当然,我就更是相信了,本身改命就是我患病的起因,对黄道吉日这个词称,带给我的心情就格外舒畅!动身,那是几点几分几秒都掐准了的,听说院长马上就要从他的办公室出来了,接车都早已开过来,泊在门口屋檐之下,后面还有一辆小车,下来还有摄制组的人们。陌生的指导员在给我们彩排一段贺词:
“舍不得,舍不得。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有――舍不得!千言万语,万语千言,只道――前途无量,一路平安!”
我站在队列里,跟着病友们迫不及待。想起终于可以亲见院长了,是不是可以握个手?是不是要和我们一一握手呢?反正先在衣服上把手板滋个干净点儿。又理性些想,是该打个招呼呢还是不该打扰呢?都使我急得双脚直跳,晃身镇静,搓手止痒……不止是我,我只是在这个欢呼齐贺中的一员,摇曳着手捧的鲜花巷,洋溢着对领导爱戴与敬仰的气氛中,有着倍感不能自已的心情与模样……
正此刻,突然一刮冷风扫过门前,从院坝边沿,卷地过来几片落叶,一路磕响在跟前。嗖嗖惊风,搅起轻尘,使我一个寒颤,闭嘴忍住,皱紧了脸。怪迷的事,一看别人都不像我,我这不争气的猴子儿,竟在关键时刻突然想要小便。捱了几秒钟,打望给谁请个假,却没有医务人员注意我。下蛮坚持,坚持下蛮,却越来越压迫不住了,即使偷偷地用手在裤兜里捏着。真的,的确是忍不住了,好像废液在往上身逆行,脸都涨得通红。“关键时刻,怎能感冒?”好想歪骂自己,而下身的困苦与尴尬,羞怕开口,非得马桶莫属,憋疾之末,索性转头就跑去一楼找厕所。
也许是都把我忘了。唉!等我出来,齐贺声中鞭炮都响了,车都掉头开动了好远。空中惊鸟疾飞,犹闻超音速似的一去也不见了。我不服气,真不服气,忙追跑过去,直朝小车追跑。小车开得并不快,好不容易拉近距离,我的脚却比车轮还迈不开。
这一跑,也不知有人在说什么,也许是现场灵活,将错就错,有医护和几个病友也跟着我临危不乱地追队尾随。摄制组的车比我们的脚步慢了下来,领导的车却越开越快。
我不停地招手,他们在不停地拜手,周围都在挥手。一切表示着再见,我却刻意在挽留。我心里重复地念着:舍不得舍不得。而喊着的却是:等等我,等等我。我心里反复地念着:等等我,等等我。却跟着他们异口同声地喊着:“慢点儿走!慢慢走――”
现护师与我并肩小跑,他侧面翘起大拇指夸讲我带头做得好,很优秀,保持,旁边有摄制组正在录像,为这个正能量的镜头感动、点赞。而我本不是突什么表现,更多夸讲我的言语都像耳边拱过的风,呜地一下全没了。又怕现护师打击我――“你们这些人认识院长起什么作用”,故而喊不出多的语言,压抑中,感到万分过激与负累,完全不能表达我那确切的心声。都没怪的了,只怪是氯丙嗪的作用,控制了我的高声喧哗,控制了我以前的力量。我快要落泪了,发现自己内心的感情有启蒙之像,而还是哭不出来。只见车尾的落叶腾浮翻转,几许带走,车窗外有一只西装手伸出来挥动,刹那间一位摇晃在反光镜里的头面,一个烙在我脑海里的亮点――那可是我心中想见的人呐,越去越远……
好了,只听后面摄制组的车,油门一轰,超过了我们……
“好了,该停下脚步了。”现护师拉着我手臂,又调头不耐烦地命令:“都停下来!”
也罢,马车都追不上汽车,我更明白自己的脚力。于是,一群人都听护师安排回走了。
“今天的新闻一定是正能量!”
听着别人议论,我一直默不作声。却想不到,一回到住院大楼,护士长端捧着夹本连同那根竹条,匆匆走进大病房,通知所有病人到讲堂坐好,要开纪律大会。
护理接到护士长的传达,也跟着召集大家赶快迅速到场坐好。
所有病人、一个个在催促声中,或积极的或要样不紧的都去了讲堂就坐,通常还是把自己安放在坐惯了的位置上。今天,现护师手里还拿着讲台里收藏了好几天的教鞭,他背着手儿,站在前方守护着会场,一只脚登在前台的边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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