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完没了。护师伸手拉水师,水师却逮住他不放,又一个死亡翻滚,竟然将护师也挫倒在地。只见12号急忙外边通风报信,20号姗姗来迟,纵身一个泰山压顶,一屁股踏在水师的肩颈上。护师起身拍了屁股,气急声中,双手迅速锁卡住水师那无作用功奔腾的双脚,12号与护士也忙帮捉手,还有围观的病人出谋划策。一番嘶声哇气,几经商商量量,好见民主集中,才慢慢儿将水师起身押正。
别看12号只是帮忙提壶倒水,因长期与那护师护士接近,维护大堂秩序也便像是成了他的自然。10号前不久出了院,他也就顶了上来,更是一般的得力干将。旁听说,这里的男护师(监管)都是关系户雇佣的,雇佣的比正式分配的在维持秩序上得劲,在拥护领导上更忠。水师被捆住时,又开始骂杀,望着20号骂杀,还要杀死他全家。20号突然敛胆,脸色暗青。护师一声欠揍,给12号递了个歪嘴,正是12号操练手脚的机会,小子也学会些鸦声蛙气,凶凶扇了水师两耳光响,接着被押出去看主任医师了。
我来时也被别人殴打过,反正那时感觉不到痛,浑浑噩噩中也记不得是谁。
这个晚上整个大病房都很安静了,个个默无声息地排队吃了药,又个个默无声息地睡觉去。
新的一天又到来的时候,病人们终于从一直未鲜的世界里,听到了福音。
早上,我的主任医师详细了解了一遍我的病况后,回头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接着,几个恢复较好的病人被白班护师抽出去打扫大院坝,有些抽去做别的劳动,说是火炉来了,帮搬上来。争先恐后的出去了几个病人后,其它未属危重的病人,都在护士长护士的安排下,全面打扫病房卫生,尤其是去厕所边空房清洗脸帕,摆好脸盆,还有牙膏牙刷杯子……
从隔离墙钢筋上拉过去,钉在另一边白墙上的三条铁丝线很软,中间的脸帕差不多椭到地板上,通过今天的努力修复,终于直些了。
这些脸帕在平时都没清洗过,每逢早上起床,都是护师或寝管给病人发的两杯温水,是那喝酒用的二两装瓷杯,刚好可以润湿一团帕心。如果和发水的护师关系好,多讨一杯是会得到半杯或半杯以上的,关系一般,哪怕看着舀了满杯,却又被他的手,不留神似的打一个偏摇,或者几个偏摇,然后,一泡狗骚尿似的泼在脸盆中。
今天早上好,我的脸帕都湿透过,而且揩完脸还纠出了混水流。今天上午更好,没有肥皂的都只管用,是护士站白发的。现在看上去,我们的脸帕都是新的,所有病员的脸上,也比平时干净。黑脸帕被消灭了,黑颈圈、渣壳脸、麻垢耳,也就大面积的减少了。
从听到火炉的名字那刻起,怕冷的病人们就按耐不住欣喜若狂的表情。早期望,太阳有恒,却失意风云无常。早期望,太阳温暖,却多少望尘莫及。如今有了火炉,管它风霜雪雨,管它衣物薄幽。如今有了火烤,管它夜长昼短,管它是里是外……
大伙儿正干得热火朝天,忽听楼下女病人们又在合唱《妈妈教我一只歌》,嘹亮整齐的歌声飞出窗外,悠扬回荡。远山俯首贴耳,近林生机勃勃,大自然和蔼可亲,连鸟儿们的群分跃起,都像是再也不愿迁移的归来。
“看吧,楼下的女孩子都整理好了,我们这些大男子要加把劲咧!”
不知是谁在群中鼓励,可我们总认为自己已够努力的了,墙壁上陈年的老迹一时间是弄不干净的。匪,莫若那些精神病人的前辈们,那墨笔的鬼画桃符,粉笔涂的怪圣,多在高墙上壁,拿着加长清理杆,我们还要站在板凳上。踢脚线上的蓝色区域,刻满了各种标语,印着不同的鞋板痕。我真不想抹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句深刻隽永的简写,可还是身不由己地噴了蓝色油漆。
要是以前,像昨夜水师事发,9号早已舆论纷纷。都没有,今天他还拍了闷,偶尔自行在现场指挥,只因没有几个人爱理他,不时又去独自端坐。端坐时,又在念他的:胜似老孙者少,弱似老孙者多……
见他神卜隆悚,我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才悄悄儿告诉我:
“现在一定要听话,一定要表现好。我得到最新消息,病情好转的,表现越好的,马上就可以出去散步了。你想想,外面的世界,那是外面的世界啊!我的个天,就是晒个太阳,都是多么的舒服!啊――”
9号仰头啊一声,右手温柔地捂了胸膛,一般未得先尝的样子,等待不及。
两架旧火炉抬上来的时候,斑驳的锈铁渣一路掉在地走,帮手帮脚的病人都跟屁癫癫地去观察放在什么地方,好像主管都离不开“我”的主张。直到摆好后,擦洗外表铁灰褐痕,烦恼了,才有病人叹息怎么弄些旧的来。
“只要有就不错了。”
“关键是只要燃火。”
……
病人们偶在各抒己见。
终于整理算好的时候,病人们集合战队了。接着提唱一曲《英雄赞歌》。我们今天的合唱比以前都棒,整齐划一,气宇轩昂,连天花板上被打扫得无家可归的蜘蛛,尽吓得四处逃窜,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来,音乐是世界上所有物体都听得懂的心声。
再合唱《一条大河波浪宽》时,来了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个个穿装洋气,有头有脸,还有不时在拍照摄影的女士,也非常别致。几分钟过后,陌生人绕一圈收官走了,大伙儿才恢复平常。
“刚才来的是些什么人?”解散后72号私下问我。
“我也不晓得。”我停顿了片刻,巡眼中,略略抬手指望,又说:“肯定他们晓得。”
是姓丁的与昨夜那位护师,还有12号正在铁门边攀谈。我与72号走过去问话后,姓丁的不小心说出了有院长来检查。
“你们问这些做什么――走开!”护师蛮严肃的吽了一句。都见他眼神不好,姓丁的忙改了口说:
“其实我也不晓得。”
“你不晓得我晓得,我不晓得你晓得。”我张巴张眼,又说了句癫话。
别个都没理我,姓丁的好意对我发了一笑,我立刻警醒自己,恢复正常再问:
“哦?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院长,他是哪一位吗?”
“白活!连院长你都不认识?”12号鄙视我。
“走开走开。这里不管你们的事。”护师厌烦的吽着我和72。
“确实不认识,真的。我们还从来没见到过他的――好像他都没来过?”我照实讲给护师听,72号也说真的还没见过院长是哪位,发问怎么从来没看见来过。
“别人是做大事的,做大事的人都有兵马……”12号正在给解释,护师皱紧眉眼,对他张了一下嘴,搭下尖嘴皮瘪了一声。12号自感说错话,便不出声。
“就你们好奇,自作多情。你们认识他做什么,起什么作用?”护师拍啪着手掌很不耐烦了。
确实,我们去认识院长干什么?于是我和12就走开了。
“我们去认识院长做什么?”72号轻声问我。
“唉――没做什么。也许因为他是我们的院长吧!”
“哦,是的。我们的院长――我们是不是关心自己的院长?”
“你看那些下属的德性。”
“莫怪别人了,尊殇,我们都是病人。”
“好吧!也许他以前来过大病房,可能都是穿的白衣服,以后记得仔细盯盯那些胸牌。”
晚饭后,一番先占为强,火炉旁坐满了病人。火炉冰冷,还没来燃气,只听啪嗒啪嗒空打电子开关的声音,一个个精神病人都手痒似的故意去打火。也好像不是故意的,总是认为自己能把它弄燃,都要亲手操作一番后才心甘。
正当时,护师过来传话,所有人都得去讲堂坐好,今晚上都得去看电视。
“什么电视?”
“新闻新闻。是关于我们病院的,今天才拍的。”
病人们一哄而去的时候,72号与我不想去。
“必须去!还有你们俩个,怎么不动?”
“有我们院长吗?”
“屁话莫要多,你先给我去看。”
“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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