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天凉,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的冬天,大人们一起围坐在八仙桌旁喝酒的画面。八仙桌上一般是四个锅子,下面是红泥小火炉,里面烧着红红的木炭,上面冒着热气,各种菜肴在锅子里咕咚咕咚的叫着。
炒菜一般是大白菜、胡萝卜、鸡蛋之类的,冬季的时令蔬菜很少,那时还不兴买菜,吃饭的人也都不计较。
凉菜是各家的巧妇们亲手腌制的小菜,腌蒜头、腌豇豆、腌辣椒,腌菜杆儿,腌萝卜等等,这些都是我妈妈的拿手菜,但她腌的大蒜头堪称一绝,不咸不酸,透着股甜味。腌的辣椒一般都是整的大个的,红辣椒和青辣椒都有,不辣反而甜。
时隔多年,在我家吃过饭的叔叔还跟妈妈提起从前最喜欢吃我妈妈腌的大蒜头和辣椒。我不自觉地微笑,因为我最爱吃的也是这两样。
“一点高升,哥俩好啊,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魁首啊,六六大顺,七个巧啊,八匹大马,九长寿啊,十全十美!”“不服?”“不服!”“好,再来一拳!”
每逢到划拳,就是高潮迭起的时候,小孩儿一般没有上桌的资格,我乘着帮妈妈传菜和给火炉加炭的间隙偷听一会儿,觉得可有趣可有趣了。别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其实谁也没生谁的气,反而开心不已。
旁边起哄的更是热闹,谁占优势捧谁,谁占劣势就开谁玩笑,激起他的斗志。菜与酒好不好都不重要,关键是要找个会劝酒的人,一般是家主担当,如果家主不会喝酒的,就在亲戚里找一个会喝酒的后生来陪客。
有热情的人家,家主会喝酒的也会再请一个人来帮腔。劝酒有套路,脑子得清醒,要把别人绕进去,还得把自己摘干净。我有一个姑爷在这方面特别厉害,不仅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别人说过什么话他也能一个字不落。
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他的原因,他人非常幽默,而且还有两个大酒窝,本身就很会喝酒。每当别人想赖一点酒不喝,他就能紧紧地抓住别人的小辫子,把人家说过的话前后倒腾一遍,结果不仅能把别人绕进去还多喝一杯。
他经常跟我开玩笑,说我爸真是亏了,现在酒这么好不能喝了。想当年酒那么差,我爸一个顶俩。说起我爸的胃溃疡就是年轻的时候喝酒得的,现在几乎滴酒不沾,每天都要吃胃药。
我爸说他年轻时可怜,请他的老师吃饭,没有菜就酒,问他的老师白菜可行?他的老师说,白菜为什么不行呢?那来呗!结果两个人都喝得烂醉。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立马就呈现出来他们俩对喝的画面,还有那一大锅子煨在火炉上溅起泡泡的大白菜,那昏黄的灯光。两人侃大山、吹牛皮,谈天说地,忆古思今。
要说劝酒,还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我大姨父。大姨父比我爸大十岁,但因为成了连襟,所以感情特别好。我爸虽然几十年都不喝酒,但只要是去他们家,没有逃得过的。刚开始我爸还矜持着,喝什么?喝白开水。
但我大姨父的嘴实在厉害,次次去都会鼓动我爸喝酒。白酒不能喝,啤酒尝尝没事吧?冬天啤酒凉,没关系,给你热上一壶黄酒呀。大姨父说黄酒喝了发汗,喝不醉,还养胃,不喝就辜负了那一大桌子菜。
我爸本来就是酒桌上的人,又是老哥哥的盛情邀请,不好推辞,就硬着头皮喝上两杯。忽然发现啤酒在夏天喝点没事儿,胃不疼。黄酒喝完,胃有点负担,后劲大,人也比较容易晕。
老爸还是个比较自觉的人,平时还是不喝的。所以他每次去大姨父家,最大的顾忌就是这个,怕他的老哥哥找他喝酒,劝起人来没完没了。
前年,大姨父因病去世。后来我跟爸爸一起去大姨家,路上突然想起这件搞笑的事儿。我说爸,这下你去大姨家可以放松些了吧,再没有人劝你喝酒了,爸爸会意地笑笑。
没想到去到大姨家,大姨姐早早的就在那里等候我们了。一见面,就笑嘻嘻地说:“小姨父,中午我来陪你喝一杯啊!”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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