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们好奇,从未听说过我养狗,是因为不喜欢狗吗?
我笑笑,说实话,还真不是。
在我小的时候,仿佛是一觉醒来,家里就多了一只小白狗。
奶糯糯的,圆乎乎的,好可爱啊!
可把我高兴坏了,激动得端起自己的早饭,就喂给它吃。
同大多数农村的孩子一样,我每天就跟小白狗在村子里,像一阵风似的飞奔。
每天上学,小白一路护送我,看着我走进学校门。
每天放学,小白已经在村头等着我了。
远远的看到我的身影,它一路狂奔到跟前,然后又一起回家。
我去外婆家玩,也是小白一路陪着我,扑扑蝴蝶,摘摘小花,边走边玩。
傍晚的小菜园,总是会有蛇啊,蜈蚣一类的,我每次去小菜园,都抖抖嗦嗦的。
小白就一跃当先,在前面探路,这里闻闻,那里嗅嗅,确定没有危险了,就抬头摇尾向我示意。
那年寒假,它竟然生宝宝了。
农村养狗也挺粗糙,我是个孩子,也不懂,就惊喜地围着那一窝眼睛都还没睁的小宝宝,看来看去。
小白照例去田间地头溜达,可是,直到天黑了,它也没回来。
我急坏了,到处去找,可我怎么唤它,也没有回应。
平时,听到我一声呼唤,无论多远,它都向我飞奔。
小白啊,你快出来啊,你就不想念你刚出生的孩子们吗?
我央求父母去找,父母出去打探了一圈,告诉我,腊月份有人打狗,小白多半是被人猎走了。
是夜。
我来到小白的窝边,看着那一窝才刚刚降世的小崽子,不停地掉眼泪。
可它们并不懂得人间疾苦,也不知道它们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听到有动静,嘴巴到处蠕动,找奶吃。
母亲叹息说,这一窝小狗,怕是活不成了。
我转身跑进屋里,拿了一个篓子,里面铺上了厚厚的棉花,把这三只小狗,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过去农村冬天会烤火,我把它们移到火堆边。
那时候农村条件艰苦,我找来一点米汤,偷偷的加进了一点白糖,捧在手心里,让小狗狗们喝。
可它们太小了,根本就不会。
我只能把米汤蘸在手指上,放进它们嘴里,让它们去舔。
记忆里的那个寒假,夜里一醒就看狗,早上一醒,衣服都来不及穿,也要先看狗。
那时候,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坐在火堆旁,用手指蘸米汤,喂这三只狗。
就在大家都说小狗们肯定活不成的时候,这几个小生命,顽强地活了下来。
小狗一点点的长大了,是三只可爱的小黄狗。
它们就喜欢蹲在我的脚边,和它们的妈妈小白一样,我去哪里,三小只也跟着去哪里。
农村人没有余力养一堆狗,有两只小狗被很远的人家订走了,还有一只,我说什么也不肯送。
可父母说,答应过送给二姨的。
我抱起小黄狗,默不作声,走在了去二姨家的路上。
一路上也没说话,也没放它下来。
小黄狗竟然也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只是时不时的用舌头来舔舔我的手。
我忘了是怎么送给二姨的,只知道我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回到家没多久,只见门口有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原来是小黄狗自己跑回来了。
我没事就老往二姨家跑,小黄狗慢慢的也长成了大黄狗。
每次走到二姨家的屋后,一道黄色的身影,英姿飒爽地向我冲过来,高兴地一把扑上来,两个爪子搭在我肩膀上。
从二姨家回来,都是大黄送我。
一路把我送到家,大黄狗才转头,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
有一天,大黄来了,示意我跟着它。
来到二姨家,原来她家逮了一只野山羊,正在锅里炖得咕噜咕噜的香。
农村孩子吃顿肉像过年,我高兴极了。
从那以后,二姨家但凡杀鸡宰鸭的,我都准时到。
二姨感到无比的惊讶,后来才知道是大黄。
有一天清晨,我还在睡觉,表哥过来了。
我很惊讶,为什么大黄没过来呢?
表哥说,大黄生病了,恐怕它要走了。但夜里一直呜呜咽咽的,一直都不断气,估摸着是想你了……
我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一路飞奔。
走到二姨屋后,再也见不着,那到远远冲过来的黄色身影。
来到它的窝边,它趴在那里,努力抬眼看着我,眼泪像小溪水一样的,啪嗒啪嗒往地上掉,嘴里呜呜咽咽的……
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它就这样流着泪,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趴在地上,对着它那双流泪的眼,拼命的哭。
哭到撕心裂肺,哭到谁也拦不住,哭到谁也哄不好。
小白,大黄,我童年最好的伙伴,就这么都离我而去了。
再没有谁,陪我穿过这茫茫的暮色;再没有谁,陪我走向这傍晚的菜园;再也没有谁,满心欢喜,满怀激动,向我奔赴而来;在没有谁,全身心的陪着我,感受着我的喜怒哀乐,陪我走过风霜雨雪……
很多人说,不用这么难过,再养一只,农村狗,多的是。
可我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养过一条狗。
于我而言,那不是一条狗,那是我的伙伴,我的朋友,失去了就永远的失去了,再多的狗,也不是从前的小白,更不是从前的大黄。
可是我还是会梦见大黄,站在开满牵牛花的篱墙,正张望着我的方向……
我也会梦见小白,奔跑在田间的小路上,一路荠麦青青,一路油菜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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