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晴薇

文/林小晚

                               01遇见

      第一次见晴薇，我十六岁，高考结束的那天，我跟朋友站在铁索桥上摇摇晃晃嘻笑打闹，一个古灵精怪的短发女孩俏生生立在桥头，冲我招呼‘’嘿，林小晚，我是你隔壁班级的，我认识你，我叫晴薇，晴天的蔷薇。‘’

                              02重逢

      大学的日子是陌生且枯燥的。一天早上，到教室早了一点，不想开灯，在角落发呆。‘啪‘’，明晃晃的灯晃疼了我的眼。门口一个娇俏的女生望着我‘’你为什么不开灯？‘’，脆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像蜜瓜，甜甜腻腻的。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个身影冲到我面前‘小晚，你是林小晚，我是晴薇啊‘’。晴薇？蓦地，想起那个短发古灵精怪的女孩，站在索桥上跟我招呼‘我叫晴薇，晴天的蔷薇‘’。

       高中毕业，重逢在远离家几百公里的城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依靠。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很快变得形影不离。走在校园里，两个明媚的女子欢笑打闹，晴薇拉着我的手说，以后我有了小孩，我要给他起个名字叫取款机，小名叫机机，英文名叫ATM。

      恰逢我谈了一场不合时宜的恋爱，初恋的我固执地爱着那个不合适的人，伤痕累累，却难以舍弃。我哭，晴薇陪着我哭，彻夜买醉，酒吧狂欢。深夜走在成都的街头，直到路灯的尽头，她拉着我的手，白色的棉布裙子摩擦着我的小腿，高跟鞋扣打着地板，一声声敲打在我的心上，生生的疼。回到住处倒头大睡，清晨醒来，头疼得厉害，阳光撒满整个房间，晴薇穿着宽大的衬衫依在厨房门口说‘’我给你煮了方便面，加了个荷包蛋‘’。

                              03暂别

        毕业季是伤感的，但是我跟晴薇还在一起。我成了一名记者，成日忙着各种采访，晴薇继续在象牙塔里享受她的校园生活。送她去新生报到，中途我在走廊点燃一支烟，看我娴熟的姿势，晴薇激动地抢过烟头掐掉，差点给我一巴掌‘’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习惯了烟雾穿透我的指尖发梢，会让我温暖一点。晴薇抱着我‘’你可以好好爱你自己吗？你还有我。‘’

        终究，还是难以忘怀，决定离开成都南下。冬日的成都灰蒙蒙的，阴冷得像一个冰窖。晴薇强颜欢笑，搂着我说‘’我在成都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哭着说好。那是2006年。

                             04重返

      2012年，来广州6年，不敢再靠近成都那座城，因为那里有我难以忘记的伤痛。六年里，我在广州亲人身边平静地过着和成都截然不同的生活，忙碌的工作，恋爱结婚。跟晴薇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变成了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小晚，我恋爱了。

       小晚，我毕业了。

       小晚，我结婚了。

       小晚，我想有个孩子。

       小晚，有个孩子怎么这么难。

       小晚，我怀孕了，好开心。

       小晚，我宝宝快五个月了，有胎动了。

       小晚，我胸部有个肿块，检查了，是乳腺癌，孩子要提前剖宫产。

        晴天霹雳，让我久久回不了神。订了机票回到成都，抱着晴薇失声痛哭。两个人像大学一样躺在床上，她一脸平静，乐观坚强，说没事的手术了就好了。笑着跟我说，怀着宝宝不打麻药，长长的针硬生生穿过乳腺取片做活检。那是怎样的痛，瞬间我泪流满面。

                              05离别

       孩子出生后，晴薇开始积极地治疗。她欢快地告诉我，找了一个好的专家，她有希望了。慢慢地她的身体越来越好，告诉我，宝宝一天天大了，好调皮，转眼就两岁了。

       2014年，我的孩子出世了，我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晴薇兴奋地给小宝贝挑选小衣服寄来。

        2014年7月有几天没有联系晴薇了。25日，接到同学小儒电话，哽咽着，晴薇不行了，现在在医院。疯了似的打晴薇爸爸的电话，一遍遍，终于有人接听，苍老的声音像冰块一样穿透我的心，‘’小晚，晴薇走了‘’。那么阳光明媚的女子，那么坚强的女子，那么伟大的母亲，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作为最好的朋友，我都没有送她一程，我依稀还记得，2006年的冬天，她穿着墨绿色大衣，白皙的皮肤衬得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紧紧抱着我‘’我在成都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过去了大半年，我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独生女走了，她爸妈怎么办。时不时给个电话问候她爸妈，冬日邮寄了全套羊绒衫给他们。老人家特特穿上，视频给我看，我忍着泪不敢流下来。那是怎样的凄凉。

                            06再见

     2013年， 第一次见到晴薇的儿子，小宝贝看到家里来了年轻的女性，兴奋地语无伦次，拉着我，阿姨，陪我玩。我蹲下来抱着他，晴薇的孩子，软软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很温顺。晴薇妈妈心酸地说，有段时间小孩见到年轻的女性就抱着叫妈妈，我背过身悄悄拭掉泪。还记得晴薇灿烂的笑，有个孩子我要给他起个名字叫取款机，小名机机，英文名ATM。

        梦中，晴薇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松开，依然灿烂的笑。走过一段长长的路，说你不要再靠前，我挺好的。

       逆境中的我再次梦见她，她灿烂的笑，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吗？像多年前依靠在厨房门口，碎碎的阳光穿透她的发梢。

       再梦见，她说我下世不要再做人，我要做只可爱的动物。

        醒来，我已泪流满面。

        三岁的女儿在我抽屉翻看老照片，找到一张大学同学毕业季的合影，宝贝指着我说，妈妈，指着晴薇说，还有一个妈妈。我瞬间失声痛哭，惊愕的宝贝被奶奶带到客厅，担心地问妈妈怎么了。奶奶轻声说，妈妈想她好朋友了，我们不打扰她。

                              06执念

       因为执着，所以难以忘怀。初恋也是，晴薇也是。因为伤痛，难以再靠近一座城，因为想念，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我多想时光定格在2006年，她抱着我说‘’我在成都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不离开她。

       深夜，我独自走在广州的街头，远处的路灯望不到尽头。夜风吹拂着我的发梢，我想念起远去的日子，棉布裙子摩擦着我的小腿，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孤零零的。

        我的笔下画过海景、夕阳、日出、牡丹、流溪河边的小花……，唯独没有画过蔷薇，此刻我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画面，温暖的阳光下，娇艳的蔷薇绽放着，她在花丛中，向我招手，嘿，我叫晴薇，晴天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