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头疼,宿醉之后的第二天最是痛苦。
唔,我揉着脑门挣扎着起床,一睁眼,眼前的环境吓出我一身冷汗。我竟然是在一间阁楼里,周围的家具陈设古朴简陋,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什么情况?我在哪?我开口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一个小老头,这着实吓我一跳。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屋外有了动静。笃笃笃,一串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帘子掀起,一张绝色俏脸映入眼帘。
只见来人眼若春水荡漾,腮似三月桃花,粉脸嫩滑,朱唇温软,身材婀娜,环佩叮当。好一个美艳少妇。
这妞不错,我心下赞道。若能娶回家当老婆倒是一件美事,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这版金莲我喜欢 美妇对我浅浅一笑,“大郎你醒啦。”声若翠谷黄莺,婉转中带有一丝撩人气息。她俯身伸手探向我的额头,手掌纤细温润,伴着一股香风袭来,顿时让我神清气爽,头疼感觉大减。
然而没等我高兴几秒,美妇的一句话却将我打入地狱,“大郎刚刚喷血晕倒的样子实在吓杀金莲了,来,喝了这碗苦口良药吧!”
金莲!大郎!喝药!这三个关键词像一道霹雳,劈在我昏沉的大脑中,一瞬间大量身份信息和记忆涌入脑海,我大叫一声,再次晕死过去。
“大郎,大郎,醒醒,你不要吓奴家呀。”昏昏沉沉中,一双手在不断推搡着我,力道不小,搡得我眼冒金星、胸口难受,几欲呕吐。
我其实已经醒了,但仍然紧闭双眼,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我居然又穿越了,而且成了大宋的绿帽王武大郎。上次穿越成上将潘凤,倒还有一战之力,这次竟然成了武大郎,怎一个悲催形容。
有句英文谚语怎么说来着,Every dog has his day。翻译成中文就是瓦片也有翻身时,凡人也有得意日。武大虽矬,新婚之夜也能算是他一生的巅峰吧,咋不让我穿越成彼时的武大郎呢,偏让我穿越成即将被毒杀的他,这命运何其残忍啊。
脑海中浮现出《水浒传》中武大惨被毒杀的片段:武大再要说时,这妇人怕他挣扎,便跳上床来,骑在武大身上,把手紧紧地按住被角,那里肯放些松宽。毒药入口,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浑身冰冷,七窍血流。牙关紧咬,三魂赴枉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
大郎,这药吃不得啊啧啧,这画面简直惨绝人寰啊。不能醒,我可不想喝那碗加了一点点药的砒霜,我紧闭双眼,准备让金莲知难而退。
推搡了半晌,见我实在没有反应,金莲停了下来,接着我感觉一只手伸向我的鼻尖,似在查看我是否还有呼吸。
我屏住呼吸,尽可能地放轻放缓,在我快要憋不住时,那只手终于移开。
哈,貌似装死成功,逃过一劫,我心中长舒一口气,金莲,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2
突然,一股浓烈的药味冲入鼻中,我的唇间亦传来碗沿和温热药水的触感。
该死,这毒妇竟然打算强行灌药!天,这是连死人都不准备放过吗,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我惊怒交加,猛睁双眼。
啊!我突然回魂的样子吓了金莲一跳,金莲收回手,一脸慌乱地拍拍胸口,“大郎,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快把这碗药喝了吧。”
“这什么药?”我皱着眉头明知故问。
“大郎你忘了吗,这贴心疼药,是我找太医开的方子,你吃了蒙着被子睡上一觉发些汗,明日便好了。”这毒妇此刻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
哼,真当我还是那个蠢笨的武大郎吗。我心头冷笑,你这人面兽心的荡妇,既然我穿越成武大郎,你想毒杀我的奸计就再无可能,看我如何反杀你和西门庆这对奸夫淫妇。
我暗自发力,却惊觉自己浑身酸软、四肢无力,别说杀人了,连翻身都难。
糟糕,我现在可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这毒妇若要强灌我毒药,我根本反抗不了。哎呀,上次穿越成潘凤还能靠实力,这次穿越成武大郎只能靠嘴皮了。
眼见得这毒妇焦躁起来,似要动手,我心下大惊,必须先拿话把她稳住,再思脱身良策。
“金莲,其实这事儿我并不怪你。”我急忙开口,“甚至也不怪西门庆。”
“嗯?”金莲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大郎你这是何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快速地组织语言道,“我武大郎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不清楚吗,清河县三寸丁谷树皮,人见人踩,癞蛤蟆一般的东西。我何德何能能拥有你这样的如花美眷。俗话说,没本事的男人没资格玩高配,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明知你是得罪了张员外,被他惩罚才下嫁于我,这样的婚姻对你根本不公平,对我更是一个致命的陷阱。我这样的矮穷矬男,根本配不上你。就算没有西门庆拐骗你,还有东门乐、北门喜,甚至街上随便来两个地痞流氓都能把你抢了去,而我哪有一丝能力来保护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事闹到今天这地步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可你实在太过美丽,见你一面我就被美色蒙了心,宁愿折寿也要娶你。他,不,我武大就是一个该死之人。”一时说得兴起,我恨不得直接把武大郎骂死,矬男娶娇妻,本就是自寻死路。
三寸武大“大郎,”金莲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想通了,西门庆那一记窝心脚让我想通了人生很多道理。”我顿了顿又道,“我决定纠正我的错误,让我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命运。”
“怎么做?”金莲眼中亮起一抹希望。
“休妻。”我一字一句道。
“你要休了我?”金莲挑眉怨怼。
“不,不是休你,你没有过错,我们只是不和。待天明你去请里正来家,我们协议和离。这样不影响你名声,给你自由,你可以嫁入西门庆家,也还我平静,从此我们各安天命,互不相扰。”我耐心解释道。
“和离,可以这样?”金莲陷入了沉思。
“当然可以,”见金莲意动,我趁热打铁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年你服侍我安稳,我心中着实感激,如因我死你变成寡妇被人嫌弃,不如和离让你有一个好名声,也算是我一点报恩。”
“此言当真?”金莲闻言大喜。
“千真万确,”我点头,“这是解决当下问题最好的办法,我们和离,请里长和街坊做个见证,再简单不过了。”
金莲思考半晌,大概觉得可行,笑道,“这样再好不过了,大郎你饥渴了吧,我下去给你熬点稀粥。”说完她端着那碗汤药下楼。
呼,不用被毒杀了,我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毒妇被我说服了。捡回一条狗命的我大呼侥幸,这一番说辞实在耗费心力,紧绷的心情放松后倦意袭来,我很快睡去。
“大郎,醒醒,醒醒,吃点粥吧。”
再醒来时,一碗香浓的稀粥端在眼前,浓稠白细,看上去正常无比。
“这粥······”我迟疑不定,审视地看向金莲。
金莲红了脸,“大郎都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难道我会毒你不成。”说着,金莲先自喝了一口,“我加了些肉沫,大郎喝了明日才好有气力见客。”
“好,好的。”看来这妇人是迫不及待的要和离再嫁了,也好,红颜祸水,对于武大郎这种矬货来说,潘金莲就是他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早离早好。
稀溜溜喝完一碗肉粥,一股暖热入腹,我总算感觉这副身体的生机又回来少许。
3
就在此时,咚咚咚,一阵爬楼的脚步声响起,同时一个苍老却聒噪的声音传来,“金莲,事情办得怎样了,怎地拖了这么久,武大那厮还没死吗?”
王婆!一听这声我脑子里立刻勾勒出一个乱嚼舌根的老虔婆形象。这老猪狗!若说《水浒传》里最该杀的除了高俅外,王婆要数第二。这老虔婆最擅搬弄是非,祸害人心,武大郎一家悲剧她算罪魁祸首,罪当凌迟。
门帘掀起,王婆那张橘皮丑脸映入眼帘。
这搬弄是非的虔婆!“啊!”眼见金莲和我一幅恩爱夫妻像,王婆吃了一惊,诧异道,“金莲,你在干什么?”
“干娘,休要惊慌,我已和大郎商量出一个好办法。”金莲起身笑道。
“是啊,干娘,凡事都有解决之法的。”为了活命,我强忍恶心,也跟着陪笑道。
“胡闹,到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办法,你跟我出来。”王婆根本不理睬我,上前一把拉着金莲走到帘外。门外一阵细碎又激烈的争吵响起,我却听不真切。
不好,药丸!按原著,正是这王婆授予金莲毒杀武大郎之法。我好不容易稳住金莲,但王婆这三寸不烂之舌一摇,说不定金莲又要下手,我这命仍然危在旦夕。
果然,一番激烈交谈后,王婆拉着金莲面色不善地出现在我眼前。
“武大,”王婆嘿嘿一笑,冷然道,“你骗得了金莲,可骗不了老身我。”
“干娘何出此言?”我心下紧张,声音颤抖道。
“哼,和离?好一招拖延计,”王婆嗤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前日你冲进老身茶馆,捉奸在床,此事已闹得半个清河县知晓。你现在请里长和街坊来见证和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真正目的就是想苟延性命,好等武二回来报仇!”
“干娘真误会我了,我刚刚也和金莲说了,我想通了很多道理,我实在配不上她,事情闹到现在都因为我太过无能,我愿意既往不咎,还她自由,从此各安本分。我武大虽然是个矬货,但至少也是男人,绝对说话算话。”我语气真诚道。
“武大,休得骗我,”王婆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我,“你这番承诺根本不可靠。翻覆只在你一念之间,若武二回来,你反悔告诉实情,以那武二杀人如麻的凶性,金莲、我甚至西门大官人都将性命不保。为了万无一失,只有让你永久的闭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干娘,何至于此?”我哀求,“饶我一命,我对天发誓,真的既往不咎。”
“武大,别怪干娘无情,怪只怪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受不起这个福!”王婆一卷衣袖,对金莲道,“金莲,这天太冷,咱们一起给武大盖上棉被,让他安心上路,黄泉之下不用受那饥寒之苦。”
“且慢!”眼见这两毒妇面色狰狞,欲置我于死地,我情急大喝,“你们想和我同归于尽吗,既然半个清河县的人都知道我捉奸之事,我若暴毙,二郎回来一问便知真相,你们又跑得了?”
“哼,只要你这个苦主一死,死无对证,谁人又敢乱嚼舌根!”王婆得意洋洋道,“西门大官人会打点好一切,你这矬货,你哪知道银子的力量,有道是有钱可让鬼推磨,到时所有人闭口不言,武二那莽汉又哪去知道真相。你就安心地去吧。”
“呸!老猪狗,”我心下念头急转,一瞬间想通许多关节,半真半假地诈唬道,“死无对证?你以为我家二郎是你这样的蠢货!出远门会没有一点安排?”
“嗯?”二人惊疑不定。
必须先震慑一人,王婆这老东西精明无比,还是先吓唬金莲,我怒视金莲,“你这淫妇,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偷人之事,就是二郎安排的眼线告诉我的,不然怎能那么及时的捉奸在床!你当初勾引二郎不成,二郎就看透你的为人,临行之时告诉我已有万全安排,让我稍安勿躁,万事等他回来处理。我是一时气愤难耐才让上门捉奸,着了西门贼子的道。”
“至于人情打点,呵呵,”我又冷笑着看向王婆,“二郎身为都头,掌管一县治安,难道会没几个贴心朋友吗,那团头何九叔就是二郎朋友之一,西门庆若打点人情打点到他身上,可当真好笑。”
“这······”金莲和王婆闻言大惊失色,一时间手足无措。
眼见诈唬有效,我赶紧加料恐吓,“无知蠢妇,你只知有钱可使鬼推磨,可知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敢只要钱不要命!我告诉你们,今儿我武大一死,你们必定给我陪葬。金莲你将第一个被杀,以二郎的凶性,到时手起刀落,先割你人头,接着开膛破肚,挖心掏肺!”
“啊呀大郎,别说了,奴家从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啊!”金莲已吓得双手连摇,“这一切都是干娘指使我干的。”
“哈,王婆!”我恶狠狠地看着她,“到时肯定少不了你的好,二郎会先把刀伸进你这张狗嘴里乱绞,试看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底烂与不烂,接着再一刀一刀把你活刮!看你这老东西究竟能挨几刀!”
王婆一时被吓得没了主意,“大郎饶命,休听这淫妇胡说,是这对奸夫淫妇恋奸情热要害你性命,我只是说媒而已啊。”
威逼有了效果,我心头松了口气,总算暂时稳住了他们,还得给点甜头才能真的化险为夷。我语重心长道,“既如此,我们何必以死相逼呢,只要我活着,长兄如父,就能劝住二郎杀心,大家都活着不好吗?”
“金莲,你我到底夫妻一场。我说过,我愿意和离。你还可以带着你当初的嫁妆离去,这样的条件,这样的诚意,你都不答应吗?”我痛心问道。
“我愿意,大郎,我愿意。”金莲泣不成声。
我又看向王婆,还得稳住这老虔婆,否则她心怀不满唆使西门庆来杀我可不妙。“至于干娘你,你也是被逼无奈才卷入此事,我也不想伤及无辜。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你我比邻而居,本该互相照顾,既然出了此事,还请你为我向西门庆讨个公道,若成功自有酬劳奉上。”
“怎样的公道?”王婆见有财路,顿时来了精神,试探道。
哼,这贪钱的虔婆!好,既已入套,干脆来个一石二鸟,让他们先窝里斗。我捂着胸口道,“西门庆这厮伤我如此严重,必须赔我汤药费,干娘,就请你代我向他索赔,所得赔偿分三成与你。”
“这怎么使得,折煞老身了!”王婆两眼放光,却扮得一脸正气。
我心下寻思,对付眼前这二人威逼加利诱可行,对西门庆可不能再这样。出了这事儿,要想让西门庆放心,与其一味求和,不如狮子大开口让他破财消灾。否则西门庆心存疑虑,我这狗命还是危在旦夕。必须用赔偿把西门庆也稳住。
思虑得当,我说道,“咳咳,使得使得,那西门庆必定不愿多赔,还劳干娘你多多仗义执言,这份酬劳分属应该,我要他至少赔偿我一百两。”
“这么多?”王婆吃了一惊,随即想到自己三成酬劳,一时又眉开眼笑,“是的,正该如此,大郎放心,这赔偿之事老身应下了,一定为大郎你讨个公道。”
“好,到时我必奉上三成银两感谢。”我点头,“只要西门庆肯赔偿,这是就此作罢,我会劝说二郎,不再为难你和西门庆。”
“谢谢大郎,谢谢大郎,如此甚好。”王婆脸上笑开了花,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呼,总算化险为夷,紧扣的心弦终于放松。现在只要留得性命就是胜利,其余等我家二郎回来再做理会。一阵深深的倦意袭来,我倒头睡去。
二郎武松(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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