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合之众（三十二）

屋合之众（三十二）

离搬走的日期越来越近，我得抽空去趟提前让店长帮忙找的房子中稍作整理，听说那里虽然不如这里宽敞明亮，但费用较为低廉地处车站附近还算勉强能住。就在这时，店长说出了让我非常苦闷的消息，那就是将要搬进的那栋阁楼，发生了意外火宅被有关部门整栋查封立即清空了所有住户。

我焦急的问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封入住啊？店长随即投过来一个复杂的眼神，他说我能不能不要在这类事件上玩弄黑色幽默？我吓得闭口不谈生怕这哥们突然会暴发什么浓缩能量来。其实不得不说店长是一个政 治绝对正确的公民，有次几个员工闲暇时大笑妄谈国家大事，被他听到怒吼不懂不要瞎说，这一点还是非常值得表扬和学习。

店长讲述是一个家伙晚上抽烟睡着后，还剩半截的香烟把被子点燃，最终导致整个屋子都火光四射，狼烟滚滚，消防队刚到时该烧的都烧完了，只得去现场寻找尸体。

“哎呦，那家伙的死法可真痛苦喔！”我感慨道。

“去他妈的，他能死就好了。”店长骂道。

“你刚不是说寻尸体的吗？”

“那是他老婆和孩子的，他被熏醒了后就自己跑了出去。”

“这人真是畜牲不如，做法真是人神共愤。”

“其实也不是，听说那家伙想跑到厨房接水试图浇灭，没想到提水过来火势太过于凶猛压根就进不去。”

然后我们怀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共同对逝去的生命表示惋惜，对那个幸运的烟鬼表达最狠毒的谩骂，聊着聊着店长说我们这么做也并不对，毕竟也是人家的亲人或许承受着更加想象不到的悲痛。比较离奇的是，故事原本以为就这样以别人的悲剧和自己无奈结束，店长继续讲述后续的节外生枝，让我更为吃惊。

本来小镇上有一位做视频编辑的家伙，平日里约出朋友合作拍摄几分钟的尴尬情感剧，上传到视频网站，并在网上拥有一定的知名度。到底有多尴尬呢？就是那种毫无演技，台词东拼西凑胡编乱造，过分宣传强行搞笑。就是这样的东西怎么还会如此高的人气？我在平日略有研究，大多看客都是以看马戏团的心境点击观看，而这种作者明知故作附和出大众猎奇心理。

火灾发生的当天，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录下过程，并告诫广达网友平时注意居住防火安全。舆论导向渐渐发生变化，有人提问有几死几亡？这家伙如实回答后，引起更多人对此事的持续关住。随着粉丝数量的几何倍增，钻出几个变态家伙发问想看尸 体的烧灼样子，这家伙在此时发觉事情的转向已经有点不对，但利益熏心已经让他忘记了开始的初衷。这家伙平日看起来弱不禁风，见个陌生人还略有胆怯，大晚上的竟然翻进楼房中仔细观察，附近巡逻的铁骑发现异常响动掏出手电对其乱照，吓得他赶紧逃离，行动失败。

然后那群变态依旧不依不饶，想知道主人公“烟鬼”的近况如何？然后他就假装同事拿着花束去医院探望，对人家进行“友好访问”。本来那人临近癫疯的精神状态，经过医院的调理已快恢复往常，经他一再重提，整个人又发疯的满屋乱跑惊动整栋住院大楼。

在“烟鬼”亲戚的一再坚持下，由受害者变成了原告人，那家伙由风光一时的影视创作者变成了被告，据说在法庭上以为被判了死刑似的当场瘫痪眩晕。听完我摇乐摇头，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这狗血剧情进展的完全摸不着套路，沉浸其中完全忘记自己面临无房可住的事实。

店长帮的忙已经够多，但我天生脸皮极薄，又不想继续麻烦人家，我只得独自前往镇上晃悠找房。天已经黑了，夜空晴朗无风，各条街道车水马龙，炫亮灯光映照着漫长深夜。我走来走去好多地方要么没房、要么看不上、要么房东不在家，到处转悠的双腿麻木，随后找个台阶坐下，环顾四周实感无聊。旁边的门突然打开，一股热气冲击过来，又夹杂着杂乱人声，扭头看到几张牌桌热闹非凡。

一个熟悉的身影垂头丧气的走出，他问我借个火机点燃了嘴里叼着的苦涩香烟，末了说了声谢谢，从他无力的语气可以听得出对当下生活种种不顺的无奈感叹。可这能怪谁呢？周雄准备转身离去时，我叫住了他，回过头来却对我怪异的傻笑。

“输钱输傻了吗？”我问道。

“原来是你在这里啊！刚才一个家伙喝醉了胡言乱语搞得我有点生气，这牌我他妈不想打了。”周雄解释道。

“人家没有恶意，只要不威胁你性命不就行了。”

“就他那熊样，杀只鸡都能怕死。纳闷你怎么突然在这里？”

“我过几天就要搬到镇上住，晚上自己过来找下房子。”

“找什么呀！跟我住一起算了。”

一想起他那乱七八糟的景象，让我连忙婉拒：“我还是找个吧！不想麻烦你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收你房租之类的。”

“倒不是这个原因，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怎么？我只对异性感兴趣，你别怕。”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行李太多，你的屋子装不下。”

“好吧！”他猛吸了一口吐出股股蓝色烟雾。

好不容易拒绝掉他的好意，我松了一口紧张的空气，出门在外说话好累，既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本意，又不想让对方感到特别为难，最怕哪句无意之言惹得别人心有余悸。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尽管说。”他继续说。

“有没有什么代步工具借用一下，我走得太累了，没想到这镇子还挺大的。”

他看了看周雄挠头说“车子嘛？我想想……”

这时从棋牌室里走出一个男子过来，搂着周雄的脖子笑着。

“还生气着呢？他那人喝点小酒就那样，别往心里去。”

“我大人有大量，哪儿有空跟他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赶快继续玩吧！有个人走了，现在正三缺一，大家都等你呢。”

“你那宝马在哪停着呢？我这位兄弟远到而来要去镇上办点事情，借他骑一下。”周雄说。

我立马掏出香烟递了过去相互问候几句，暗想能开起宝马的人，在当地也算是混的不错的了，瞬间对周雄产生些许敬意。我被他带路领到漆黑的墙角，又暗想好车就是不一样，车身能和这黑夜融为一体，他指了指旁边说钥匙在上面没拔提速很快注意安全。

然后我就骑着这台六十伏的电动车在墨黑的街巷中穿行，由于车龄过大身上难免会出现状况，前方灯光时亮时暗两侧的反光镜也只剩光秃的杆头，若从远方看着就像是来自异域世界的幽灵那样恐怖而神秘。我骑着幽灵在平坦的公路上逆风而行，微凉夜风把我的头发吹乱衣领吹起，迎面即逝的几个打扮精致的姑娘留下奇异芳香，把速度降下回过头去只望着娇小的背影慢慢消失。

马路的尽头是一家外表看上去十分破旧的饺子饭馆，从门口可以看到里面人满为患，走了好久肚子饥饿，也许店内太忙进去却无人招呼。正好有个空位被我抢占，惹得先来者发出嫉妒目光，这就是社会的激烈竞争，体现在生活之中的方方面面。

刚坐下可爱的小妹便端上一份干饺，没等我说话，她笑脸相迎抱歉说久等了，我一脸茫然说不是自己的。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反问：“你刚才不是刚点了份牛肉大葱的吗？”

此时鼻腔被面前的香味刺激下，胃中的空虚趁虚倍增，我控制不住自己身体连连点头接受这从天降幸运的盘中食物，有时竞争之中也存在类似的美好运气。身旁的男子等待的时间过长，连打几个哈气趴在桌面沉稳入睡，等会小妹大声喊道是哪位猪肉韭菜打包？见无人回应，刚进来的大爷灵机一动说自己的，然后结账走人，所以还激烈白热化的竞争下要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放过每一次即将到来属于自己的机遇。也许旁人会说，你就走运的比别人先吃了份水饺而已，啰哩啰嗦的感慨这么多冗长道理，自己还不是一无所是。

是的、当然、你我都是人类、人类也都是如此，懂得别人的一切命运成败缘由，自己却早已陷入人生的困境难以自拔，大多成为金字塔顶层面的廉价力量。这是可悲的事实，如同洪水泛滥家门，我们却无能为力，只得互相慰籍掩面而泣。

这家饺子味道极好，以后会经常光顾，吃完后让我瞬间回到年少时家乡秋冬之际，再来碗热汤更是甚美。我在冰柜中拿瓶橙味饮料一饮而下也是爽快，结账后我得赶紧回去，此地附近漆黑一片安全感全无，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