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木
说到讲战争类的电影，你会想到什么呢？
《辛德勒的名单》、《拯救大兵瑞恩》，还是《美丽人生》或者《朗读者》？
在这些经典作品之外，我想为大家推荐的，是一部小众电影《狐步舞》。
导演塞缪尔.毛茨，以此捧回了威尼斯国家电影节的“评审团特别奖”。
他说希望以此来控诉战争的无意义，和战争给人民带来的伤痛。
《狐步舞》从题材上讲，并不新颖，描述了战争中，费尔德曼一家在战争中失去了挚爱的儿子乔纳森，一家人因此而郁郁寡欢的故事。
同样是讲战争，《美丽人生》童话般的美好，《朗读者》的爱情之美与现实之痛，都让人难以忘怀。
那么塞缪尔.毛茨，是如何让一个被拍烂了的题材重新出彩，并受到评委们青睐的呢？
首先，电影大胆地采取了戏剧式的三段式结构。
电影的第一段场景，集中在费尔德曼的家中。
一家人得知了儿子在战场殉国的噩耗后，妻子达芙娜晕倒在家门口，男主费尔德曼则悲伤地说不出话来。
他去疯人院探望母亲，希望能得到安慰，但母亲淡然的态度，却使得他更加难过。
回到家一遍遍拨打着儿子的手机，还用开水烫伤了自己的手。
但无论如何，儿子去世的伤痛，都始终像乌云一样，笼罩着这个家。
这一段安静的叙事，大概维持了足足40分钟。
给人的感觉，就是沉重、悲伤，而且这种悲伤，有种巨大的力量。
从画面上来说，费尔德曼家的空间闭塞，有一种强烈的“挤压感”。
电影在这一段，多用的是俯拍镜头。
费尔德曼得知儿子去世的消息后，躬着腰独自坐在圆桌边。
俯拍本身，就有一种“悲悯小人物”的意思。
再加上画面的寂静无声，悲伤的力量便汩汩而出。
墙上挂着的画，也很有意思。
混乱的线条，很适合用来转换时空，但导演没有这么做。
横摇镜头一甩，出现的，是费尔德曼悲伤的脸。
导演极尽一切，来表达剧中人物的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观众在这一段能感受到悲伤的力量的原因。
第二段故事，发生在费尔德曼夫妇已得知儿子并没有去世之后。
儿子乔纳森，此时正在某个角落百无聊赖地守着关口。
他给战友展示了狐步舞，讲述了随身所带绘本上裸女的来源。
这是父亲当年用祖传的《圣经》，从商贩手中换来的。
祖母也因为此事，进了疯人院。
这一段，是影片中第一次出现动漫元素。
亚里斯多德在诗学中提到剧场的六大元素，有一个重要元素即是“景观”(spectacle)。
辽阔的荒原、画着女人头像的车、滴着水的器械，这些都可以归纳到“景观”概念当中。
乔纳森起舞，以及夜晚的探照灯，也都让人感觉这是一场舞台剧。
当然，这一段直接揭露乔纳森一行人内心状况的，是台词。
我们在这里打什么战？为了什么目的？
我们在打心理战，长官。对抗未知。
虽然身处后方，但对未知的惧怕萦绕在他们每个人的心头。
其中一个战友貌似疯癫地说，他们无处不在，跟随我们。我们在被录影。沼泽，路障都是幻觉。
这里的“他们”，在笔者看来，其实就是战争。
战争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不安稳性存在于乔纳森一行人的日常中。
引爆这一点的，是某天晚上两队男女的到来。
后座的那对男女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给电影带来了情绪上的高潮。
乔纳森和前座的女子，深情对视了几眼。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爱情”元素要被纳入电影的时候，几声枪响，四个男女当场毙命。
战友误把“啤酒瓶”当成了手榴弹，乔纳森情急之下开枪杀死了四个人。
长官来到这里，事情很快被压下去了。
但乔纳森，陷入了不安和自责的情境当中。
训斥乔纳森一行人的长官，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他被汽车带上了回家的路。
第三段，故事叙述又回到了家中，但这次家里的气氛明显更沉重了。
丈夫站在门口难过地对妻子说：我以为我们今天能一起做些什么。
妻子达芙娜弄伤了自己的手指，绝望地说：我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味道。
原来儿子乔纳森在回来的路上，所坐的车因为礼让骆驼，翻了跟头当场死亡。
这一段镜头闪切显得诡异些，尤其妻子点完蜡烛后忽然消失，镜头一切就切到墙上儿子的画上。
期间演员的表演也相当给力，心碎、近乎癫狂的状态，在他们无神的目光下极致地表现了出来。
通过夫妻二人的相互安慰，我们可以得知丈夫当兵时，下达命令让战友向前，但战友们碰上了炸弹全都丧了命。
肩负着母亲的疯癫，和战友丧命双重罪恶的丈夫，这大半生都在忏悔和不安中度过。
他睡梦中经常流泪，儿子乔纳森成了为他拭泪的人。
丈夫背后不愿告人的故事，导演通过了漫画的形式来展现。
这一段，也成为了影片中少有的快节奏的段落。
影片在夫妻二人的相拥跳舞中结束了。
在无限悲伤里，我们仿佛看到了“宿命”的忧伤。
在忧伤中，还有一丝二人拥抱的温情。
《狐步舞》这部电影，在手法上和剧中环境上都是现代的。
但所采用的“三段式”结构，以及“宿命”这个主题，包括这部电影的“悲剧”内核，都可以说是传统的古希腊戏剧式的。
“三段式”结构的优点，在便于记忆和撰写迂回婉转的情节。
影片中的三个段落，看似各自独立，但其实相互依存，最终形成一个循环。
狐步舞第三次出现时，你会忽然理解到，“前左后右，前左后右”，这舞步，实际上就是个死循环。
“宿命”这个主题，在古希腊悲剧中很常见。
最著名的，是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
命运波诡云谲，你在所难逃，这就是所谓“宿命”。
在这部片子中，妻子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却被迫生了下来。
可命运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二十年后她失去了一个青年儿子。
丈夫极尽全力想隐藏自己的罪恶，但“逼疯母亲”和“害死战友”的罪恶纠缠了他一生。
亚里士多德曾在《诗学》中，曾专门探讨过悲剧的含义。
他认为悲剧的目的，是要引起观众对剧中人物的怜悯，和对变幻无常之命运的恐惧，由此使感情得到净化。
悲剧中描写的冲突，往往是难以调和的，具有宿命论色彩。
在这部电影中，男主费尔德曼也并非大恶之人。
用祖传《圣经》换黄色海报，以及战争中的失误，都更应该归结于环境因素。
他也可以算作坚强不屈，只是在与命运抗争的过程中，他屡遭失败。
这就是所谓悲剧——这部片子的内核。
导演试图通过古典戏剧的表现方式，来控诉环境和政治力量对普通人命运的把控。
在我看来，这并非“旧瓶装新酒”，而是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与别出心裁的艺术设计所碰撞出的火花。
比起无数的“抗日神片”，我们也许更需要这种集艺术性和警示性于一体的影视作品。
所以这部独特的以色列优秀电影，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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