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22 一百一十七课
古文经典交流学习群 郭老师
郭志强,1996年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 ,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政史地》编辑部主任。
5.26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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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来继续共同学习《论语·公冶长篇》的第二十六章。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这章是夫子与弟子颜渊和子路的一段对话,他们都各自畅谈自己的理想。
“颜渊”就是颜回,字子渊。“季路”就是仲由,字子路,晚年是季路。“季”呢,就是行第,古人有以行第冠名冠字的习惯。比如我们讲曹操,姓曹,名操,字孟德,孟也是行第,就是老大。孔夫子字仲尼,仲就是老二。我们前面还讲了,伯夷、叔齐,伯也是老大,叔就是老三。季就是老四了。
有个成语叫“不分伯仲”,或者“伯仲之间”,也就是说两个人都很强,分不出来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古人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年满五十称行第。就是说子路年满五十了,他的字也就改了,开始体现出他在家族里边的排行。
子路比孔子小了九岁,应该是孔子早期的弟子,他和颜回的父亲颜路,还有曾参的父亲曾晳,应是同一辈儿的。孔子早期的弟子,跟着老师学习三年以后,大多都离开老师去创业去了,也就是当官儿去了,只有子路几乎是终身随侍老师。
孔子晚年招收的弟子,情况就比较复杂。大部分都是既当官,又做学问。也就是说,在他做官的同时,经常回来看老师,顺便向老师请教一些问题。也就是说兼职的比较多。
比如子贡、曾参、子夏呀,都是开展多种经营,做官的,收徒的。他们同时自己也是学生。
我们首先来看这个“侍”字,在《论语》里,有时候用“侍”,一个字;有时候用两个字“侍侧”;有时候还用“侍坐”。如果单用一个“侍”字,那就是孔子坐着,弟子们是站着;如果用的是“侍坐”,那就是孔子和弟子们都坐着,像我们在中学语文课本里学过“公西华冉有侍坐”;那有时候用这个“侍侧”呢,就是或坐或立都行,没有明确记载。
“盍”这个字是一个合音字,就是“何不”的连读。我们回到文本上来看一下。
颜渊、季路有那么一天,陪着老师在一块儿聊天。“子曰:‘盍各言尔志?”就是我们这一块儿也没啥事,为啥不都聊聊自己的未来理想呢?
子路这个人呢,我们知道为人比较直爽,或者说性格比较粗鲁,干啥事儿都首当其冲,所以子路也不推辞,“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蔽之而无憾”。
这里这个“轻”有的版本上有,有的版本上没有。我个人觉得还是应该有的,因为在《论语》里,“轻裘”是一个比较常见的词。
在随后的《雍也篇》里,孔子就说,公西赤“乘肥马,衣轻裘。”如果说这个“轻”是错误的,后人加上去的,我觉得不大可能。“轻裘”应该是裘皮大衣里质量比较好的,又轻又暖。如果是后人失误随便加的,那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失误吧。所以我个人觉得这个“轻”是应该有。
那子路的意思是啥呢,就是我愿意把我的好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我的豪车,大家都可以共同使用一起分享,就算用坏了,用破了,也都没关系,无所谓。
每次只要孔子提出问题,子路在场的话,总是第一个回答。他根本等不及,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从这段话里面可以看出,子路这个人,他不贪恋财物,在他眼里,这个外在的东西并不重要,他重的是情义。可以看出他非常率真,非常可爱,他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那颜回说呢,“愿无伐善,无施劳”,“伐”就是夸耀的意思。就是颜回说,我希望自己能做了很多的事,能建立很多的功劳,能做出很多贡献,但是呢,不需要跟别人吹牛,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我自己满意就可以了。“无伐善”,我做的贡献不一定要说出来,也没啥值得夸耀的。
这就非常符合颜回的特点,他聪明博学,又很谦虚,但是也不怎么喜欢表达。
“无施劳”,就是他不夸耀自己功绩的同时,也不愿意去使唤别人,不愿意把辛苦的劳作施加给别人。也就是说,他非常注重自己个人的品德修养,自己的成绩不去夸耀,同样呢,他也很少麻烦别人,不给别人增加麻烦,这就是一种严格的自律。
子路和颜回各自表达了自己的志向以后,子路这个人很直率,就忍不住问孔子,那老师你未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也就是说你的理想是啥呢?
孔子的回答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从这里面我们可以看出子路、颜回和夫子他们三个的境界一个比一个高。子路他是抛弃了外物,觉得外在的东西没有必要留恋。这个境界已经是很高的了,一般人很难达到。我们知道,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天天忙碌,无非是求财求生存,就这点来说,子路比我们强多了。
颜回的境界,显然要比子路要高一层。颜回抛弃了名声,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明明自己的功劳贡献很大,但是不需要挂在嘴上天天说,好好儿修炼自己,提高自己就可以了。那么这种修为就非常类似于佛教里的小乘的境界,也就是做好自己。
那到了孔子这里,层次又高了一级,类似于佛教里边的大乘的境界。因为他想到的是别人,我能够让老者因为我的存在而安心,让朋友们对我信任,也让后人记得我。因为孔子说过,“父母惟其疾之忧”,也就是说除了生病以外,其它的事情我们都不要让父母为我们担心,这就是“老者安之”。
此外呢,还要让你的朋友对你信任,觉得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能够安心的与你合作。还要让那些比我们小的人得到关照,或者受到提携,让他们能够感念到我们的好处。
通过这段对话呢,我们可以看出,三个人代表了三种人生的理想。子路是忘物,不贪恋外物;而颜回是自度,做好自己,不用过多的表白;孔子则是成就他人。
我也希望等到我们暮年的时候,能够做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李零讲解
“颜渊、季路侍”,二子皆以字称。《论语》单用“侍”字,是指孔子坐,弟子站。[插图]
“盍”,音hé,何不。
“车马衣(轻)裘”,古本无“轻”字,“轻”字是衍文。
“敝”,穿破。
“伐善”,自己夸自己的优点。
“施劳”,自己吹自己的功劳。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子路问孔子之志,孔子说,他希望的是,比自己老的得到照顾,和自己同辈的得到信任,比自己小的得到关心,各得其所,皆大欢喜。这几句话,其实也就是孔子说的“修己以安人”(《宪问》14.42)。孔子论人,有三个境界,圣人第一,仁人第二,君子第三。“修己以安人”,是仁人的境界。
这段谈话,子路和颜渊是鲜明对照。子路豪放,有什么都和朋友分享。颜渊谦虚,不自吹自擂。孔子的志向,和他们都不一样,是普施仁爱,让老的小的,皆大欢喜。
〔按〕李零的注释黑字部分与别家不同。
张居正直解
盍,是何不。志,是心之所向。昔颜渊、季路尝侍于孔子之侧。孔子向他们说道:“二子学于吾门,都各有个志向,何不各言尔之志于我乎!”
衣,是着衣。裘,是皮服。敝,是坏。憾,是恨。子路因孔子问其志,遂对说道:“人不可以自私,且如乘的车马、着的轻裘,虽是我之所有,然天下之物当为天下用之,不得专之以为己私也。我若有此车马轻裘,则愿与朋友共之,虽至敝坏亦无所恨焉。”盖子路勇于为义,识见高明,不屑为鄙吝之事,故其言如此。
伐,是矜夸。善,是有德。施,是张大的意思。劳,是有功。颜渊因孔子问其志,遂对说道:“人不可以自足,且如人能修德,虽有善可称,然亦不过复吾性分之所固有而已。我若有善,不欲矜夸于人,而自以为善焉。人能立功,虽有劳可表,然不过尽吾职,分之所当为而已。我若有劳,不欲张大于人,而自以为劳焉。”盖颜子几于无我,气象浑厚,无一毫满假之心,故其言如此。
安,是安逸。怀,是抚恤的意思。子路问于孔子说:“吾二人之志,已各言于夫子矣。但不知夫子之志何如?愿有闻焉。”孔子答说:“吾之志无他,只愿天下之人各得其所而已。盖天下之人不同,有老者焉,有朋友焉,有少者焉。老者当安,吾愿养之以安,而使之各享其逸。朋友当信,吾愿与之以信,而使之各全其交。少者当怀,吾愿抚恤之以恩,而使之各适其性。随其心之所欲得,而与之以理之所本然。此则吾之志也。”合而观之,子路公其物于人,而有难于兼济。颜子忘其善于己,而犹出于有心。惟夫子之志兼利万物而不知其功,仁覆天下而不见其迹,真与天地之量一般,又岂二子之所能及哉!使得君师之位,以行其政教,则时雍风动之化,当与尧舜比隆,惜乎不得其位,徒有志而未遂也。
〔按〕“伐”字的本义,是“击打”、“砍斫”之义。具有明显的攻击性,听起来就比“征”多了一层杀气,有维护正义、讨伐失格一方的意思。再引申一点,是不是有耀武扬威的意思?所谓的维护正义,抢占道德制高点,都是讨伐一方自说自话而已。这样来理解“伐”的矜夸义。
孙中兴详解〔摘〕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章。孔子和两位年龄、个性截然不同的弟子,抒发自己的理想。孔门气象万千,跃然纸上。
……
“无施劳”的解释则有不同:从孔安国、皇侃到邢昺,都当成“不以劳事置施于人”这种对天下人的关怀。朱子虽然认为“劳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于人”的解释可通,但是他似乎倾向回到颜渊反思自身,有“夸大自身功劳”的意思。不同的解释展现出不同的颜渊形象:前者颜渊能够己立立人、己达达人;后者则将颜渊描写成一位只关心自己道德修为的“自了汉”。我认同第一种看法。道理很简单,如果颜渊只关心自己的道德,不会成为“孔门第一”。如果从“修己安人”角度来看颜渊,才能符合孔门气象。
……
铎罡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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