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阳升到四分之一天空的时候,男人回来了。他满脸挂着微笑,哼着难听的小曲,手舞足蹈地推开了大门。
“回来啦!”男人大声地喊道,唯恐左邻右舍听不见他的声音。
“多少?”女人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满手沾着泡沫,拿着一只未洗干净的白瓷碗。
“嘿嘿……”男人诡异地一笑,伸出三根手指,“你猜?”
“三千?”女人说,“是少了点,不过……”
“哈哈,三万!三万!三万!”男人兴奋地跳了起来,一连说了三遍,边说边从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一沓又一沓崭新的钞票,炫耀般地交到女人手上。
女人错愕地站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一声脆响——手中的碗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女人这才意识过来……
“得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显然,他此刻的心情美极了。
女人笑嘻嘻地拿来扫帚把碎片清理干净。
刚刚发生的一切,大牙都看在眼里。它心里明白,大个儿被捉蟋人在早市上卖掉了,而且卖了个好价钱。它的内心百味杂陈,不知所措。
和大牙一样,风水宝地上的大背头也同样地忧心忡忡。族人被捉蟋人抓走的场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在和扁头等人商议了半天后,谁也没能拿出一个靠谱的主意。毕竟,没人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没人想出对策。
“唉……”扁头看着西落的太阳余晖,不禁叹了口气,“就要天黑了。”
大背头心里明白,天黑,意味着捉蟋人又要来了,有了昨晚的经验,他们定会带着更加顺手的工具来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走!”沉默了很久的大背头突然说话了,“叫上所有人。”
“去哪?”常胜疑惑地问道。
“让所有人先退到玉米地深处吧!”大背头接着说,“捉蟋人还犯不着为了抓几只蟋蟀钻进玉米地,这里面闷热无比,行动不便——至少,至少,他们今天不会进去吧。”说到这里,大背头突然顿了一下,它意识到,在利益的驱使下,人类又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呢?或许,今晚捉蟋人不会钻进闷热的玉米地,那明天呢?后天呢?
事不宜迟,在大背头等人的指引下,整个风水宝地上的蟋蟀浩浩荡荡地向着玉米田的深处进发。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历,大背头喝令那些懒散的族人尽可能地向深处走,免得像上次一样,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等大家都躲进玉米田深处后,大背头和扁头以及常胜三人还特意回到风水宝地上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以便不落下每一位族人。
夜幕——如期而至。
整个蟋蟀一族从未像现在一样讨厌夜色的降临。黑夜如同一张束缚自由的大网,从天而降。以往在月光下高歌的日子不在了,吹着暖暖的风,仰望辽阔星空的日子不在了。所有人,一声不吭地躲在闷热的玉米田里,不敢挪动身体,免得发出的声响,招来捉蟋人的魔爪。
此时此刻,风水宝地上开始热闹起来。有了昨天的经验,男女老幼无不带着大大小小的铁锹,叮当乱响地在这块可怜的土地上到处乱挖。他们见洞就挖,有了趁手的工具,一直挖到底部才肯罢休。
可是,哪里还有蟋蟀?谩骂声此起彼伏,“劳作”了半天的捉蟋人一无所获,慢慢地,他们开始失去耐心。原本还想着一人分一片地,谁抓到算谁的呢。
“不是吧?一个也没有?”伴随着铁锹砸在地上的声音,一个粗暴的声音吼道。
“是啊!屁都没有!”有人回应道。
两人的对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那般,整个风水宝地上顿时怨声四起。显然,经过一通挖掘,原本意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们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这玩意都藏哪去了?”
“还真成精了不成?”
有人不甘心地继续在地上挖了几下,可是,依然没有半只蟋蟀的影子。
老人和孩子们回去了,捉不到蟋蟀,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女人们也回去了,匆匆忙忙地吃过晚饭,锅碗瓢盆还没来得及洗涮。
男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田间地头,手里夹着黄嘴白身的细长烟卷,胡乱地抽着,时不时地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忙碌了半天,毫无所获,让他们没了好心情。
“我们不能总是在这一个地抓。”一个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玩意也越来越精了,经过昨晚的一通折腾,准是逃走了。”
“可惜了,本想着今晚咱也抓只大个的卖个好价钱呢!”
“二愣子昨晚抓的那个大个头竟卖出了三万元的天价,这可创了记录了。”
“是呀,今年的蟋蟀市场尤为紧俏,能出天价虫王也在意料之中。”
“一只虫王的身价都快赶上在外面打拼半年了!”
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他们越说越兴奋,特别是提到钱,提到虫王,更让他们两眼放着精光。
“回去吧,回去吧。”有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粘的泥巴和草屑,“明天再想想办法。”
“是得想办法,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我特意从城里回来抓这玩意,到现在路费还没赚回来呢。”
“哈哈哈……”
男人们戏谑地调侃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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