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似是贵人来
第二天清早,李怀笑便起身简单料理了山猪,用块破布裹着放进竹篓,推门走了出去,身后隐隐传来妇人一声叹息。
天气渐渐炎热,李怀笑脚下生风,心想须在在天黑前赶到建康城,否则肉就卖不了好价了。原本骑乘一天即可往返的路程,李怀笑走了四五个时辰还没到,心下正急,却望见前方不远一间茶寮,心里一动,便加快脚步赶去。一进去茶寮,小二便迎上来:“这位客官,要用点儿什么?”李怀笑摆摆手又指指背后的竹篓,反问小二:“我这是昨天刚猎到的山猪,健壮厚实,你们这里收不收?”小二一愣:“这...我问问掌柜的去。”说罢跑向掌柜的一通交谈,不一会向李怀笑招招手,看来有收的意思。李怀笑赶紧凑过去,笑着向掌柜的一拱手:“掌柜的好眼力,我这山猪...”“行了行了,多少钱卖?”掌柜的打断李怀笑问道。
“这...”李怀笑心里暗自盘了盘,竖起两根手指道:“整只都卖给你,算便宜点,二百钱。”那掌柜的继续拨弄算盘,头也没抬,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不卖就请吧。”好家伙,直接给我对半砍,李怀笑咬咬牙,心知是被人拿住了痛处,这样进城肉恐怕要坏,思索一番后应道:“行,一百就一百,但猪牙和猪骨归我取走。”掌柜的点点头,从柜台抽屉里点出一百铁钱,用布袋装好后丢给李怀笑,便不再搭理。
李怀笑心里暗骂,接过钱袋后开始料理山猪,花了半个时辰将骨肉剥离洗净,把猪骨截截取下放回竹篓,尤其是将那对暗黄的山猪牙擦净贴身放好,向小二讨了一杯茶喝完后,这才继续向建康城赶去。
建康是本朝都城所在,又贴近江口,天下权贵商旅就此云集,每日吞吐进出,热闹非凡。平日里李怀笑进过几次城,但都是跑腿送取货物,不曾逗留,更谈不上熟悉,进城之后只能半问半寻,打听药铺所在。一直打转到酉时,才总算找见一家药铺。李怀笑见这门面气派,客人频繁出入,心里暗想定要出个好价钱,便抬腿走了进去。
绕过问诊求药的客人,李怀笑径直走到药堂掌柜面前,拱手问道:“掌柜的,我这里有一副山猪骨,您这里可收?”掌柜抬眼将李怀笑打量一番,叫过一个伙计吩咐道:“看看成色。”伙计点头将李怀笑引入偏堂。接过竹篓,伙计将猪骨取出摆好,上眼瞧过后说道:“一般成色,按市价一两二钱。”李怀笑听罢,心想委实低了点,此时想起身上还有一对山猪牙,便从怀中取出问道:“您再看这个呢?”伙计接过略微端详,说道:“成色还是一般,依我估价约三十钱。”李怀笑急道:“这位兄弟,我听闻兽牙难得,为何只出这般价钱?”伙计笑笑:“客官,兽牙难得不错,但一只山猪而已,价钱已经很公道了。这样,你随我去前堂,我请掌柜再掌眼便是。”李怀笑连忙谢过,跟了出去。
伙计将山猪牙递给掌柜,轻声说了几句,掌柜抬手拿兽牙上眼看了看,说道:“确实三十钱上下。”这下李怀笑没了脾气,只能暗自叹息。掌柜的瞧在眼里,将兽牙递还给李怀笑,又说了一句:“你如果嫌价钱低,可以去对门的玉器坊看看,如果掌柜的肯收,价钱自会高些。”闻言李怀笑顿时心头一亮,对呀,兽牙除了入药,还可以做饰品,连忙谢过掌柜的,拿了卖猪骨的钱奔向对门。
进来一瞧,人气比药铺少了许多,倒也是,毕竟这里卖的都是玉器饰品,花费不可相比。来到掌柜跟前,李怀笑将兽牙取出问道:“掌柜的,这是我昨日猎得的一对山猪牙,您看看如何?”掌柜接过一阵端详,回道:“这兽牙成色普通,我们收了也无用啊,你不如去对门药铺看看吧。”李怀笑心里由明至暗,不正是打对门来的吗?唉...看来也只能卖它三十钱了。李怀笑垂头丧气,接过兽牙欲走,旁边却走近一人,朗声道:“这位兄台,这幅兽牙可否借我一看?”李怀笑抬起头,只见眼前一位锦衣公子,不过二十上下,束发金冠,眉目俊朗,腰间一柄赤色宝剑,上走金丝细纹,天色渐暗,一人一剑却皆灼灼夺目,好一个华贵公子!
李怀笑将兽牙递过,那公子便仔细观察起来,半晌说道:“我出五十铜钱,可否让我?”李怀笑一听,顿时惊喜。这华贵公子说的五十钱是铜钱,而非平日里所用的铁钱,本朝战乱不息,为弥补朝廷开支和军费,广铸铁币,不过几年,所谓劣币驱逐良币,铜币已渐渐淡出民间,成为权贵富商的流转之物,但民间仍然更认铜币,眼下五十铜钱,至少当得铁钱三百!李怀笑当然答应,那公子当即从腰间点出五十铜钱,着实爽快。掌柜的在一旁也是一愣,拱手问道:“这位公子,非我生意不成而出碎语,我掌玉器坊多年,未曾走眼过,这兽牙何故值此价钱,可否指点一二?”华贵公子笑道:“并非掌柜的走眼,这做饰品确实一般,我却拿它别有用处。”掌柜的闻言点头,不再发话。
华贵公子转而向李怀笑道:“在下萧仪,足下怎么称呼?”“不敢,在下姓李,名怀笑。”李怀笑拱手道。“哦?兄台名号倒像是个读书人。”萧仪疑惑道。“家父粗通文墨,实望我能入朝谋个一官半职,见笑了。”李怀笑脸上一阵红白。萧仪叹道:“时局如此,李兄多难了。我观李兄打扮可是做了猎户?”李怀笑一个愣怔,说是吧自己不是正经干这个的,说不是吧自己确实没少往山里钻,思量间只好答道:“略懂一些,讨个生活。”“那便好,在下有一事相请,李兄可否助我?”李怀笑心想,这位公子一看便是非富即贵,还有自己一个乡野村夫能帮得上的吗?只是这会儿也不好直接拒绝,先听听再说吧,于是拱手道:“公子言重了,不知是何事需要我相助呢?”萧仪一挥手:“还一个时辰就要落鼓闭门了,咱们找个酒楼边吃边说。”
转圜间二人已在酒楼落座,李怀笑正对二楼窗边,望着一瞥京城繁华,心道若非遇此贵人,恐怕一辈子也难登此处。想到自己年过而立,不仅一身孑然,家中老娘亦没能好生供奉,心念至此有些黯然。此时小二已将酒菜麻利上齐,萧仪将腰间宝剑解放在桌沿,举杯道:“李兄,相逢自是有缘,我先敬你一杯。”李怀笑端起酒杯,连连摆手道:“不过虚长几岁,萧兄抬爱了。”说罢二人一饮而尽,萧仪将那副兽牙取出,向李怀笑说道:“李兄可知,我欲将此物作何用?”李怀笑摇头不知,萧仪接着道:“山猪性情暴烈,素来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其獠牙作为辟邪之物更是由来已久。”李怀笑疑惑道:“萧兄要这辟邪之物为何?”萧仪微微一笑:“这正是我想请李兄相助之事。”李怀笑看着桌上菜式,四菜一汤不多不少,烧鸡牛肉荤素皆备,忙活一天了确实腹中空涩,眼见萧仪准备交待明细,便伸了筷子想先嚼两块硬菜。
“李兄可知建康沈氏?”萧仪举杯又问,李怀笑只好缩回伸了一半的筷子,一番思量,饮尽杯中酒道:“幼年似是听家父提过,莫不是指大梁开国功臣沈大人一族?”萧仪闻言拍案:“然也!李兄果然非山间常民。此事正出在沈氏府上。”李怀笑放下酒杯,又伸出筷子,疑惑道:“沈氏一族权贵天下,我们此去却是何事?”萧仪放下酒杯,吐出两字:“除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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