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眼睛涩而疼,镜中人是满眼红血色。看得出,有几分伤心,几分无能为力。
突忆起,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悲痛不已,泪流不止。
梦里你病卧榻上,笑着嘱咐我放心,我就那样离去。待我归来时,你已经离我远去,怎么叫都不再应。我是个医生,却没能救活你,甚至没有抢救的机会。我趴在床边,悔恨与眼泪交织,悲痛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每一次呼吸都是撕扯般的剧痛。
似乎我意识到,是在梦里,却怎么都醒不来,任怎样挣扎都睁不开眼。
难怪,醒来是这般模样,嗜血的眼睛,不仅室友,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走了竟那么久了。我不明白,今天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也许,是我太想你了。
记得你刚走的时候,坐公交看到与你相似的老人,总不免有恻隐之心,会一直看着她顺利地上下车,直到看不见。尔后,一个人安静地流泪满面,总不肯接受你离开的残忍现实。
从我小学五年级到初中结束,我们就一直住在一起,早见,晚也见。
那时咱们刚从乡下来到小城,我刚开始学英语,为了跟上别人的进度,每天晚上都读英语,你总坐在一边微笑着听,后来,你还喜欢我给你读历史,总说我声音洪亮,读得抑扬顿挫。你可还记得,从没学过英语的我,第一次英语考试得了第一名。其实,这得归功于你,是你的鼓励,认真地聆听,才让我坚持,并爱上阅读,得以提高。
我们也生过气,但这都不重要,你的陪伴,贯穿了我的成长,让我不再孤单。你讲的1958年的故事,我可以倒背如流,现在也不曾忘记。你讲的舅舅、阿姨、妈妈和表哥表姐以前的故事,总让我开怀大笑。
直到高中时,你搬到了舅舅买给你的车库里,我放学就不能再叫:姥姥,我回来了。但我们依旧离的很近,我每个周末都会去看你,你做的饭总是那么好吃。有时,我会住下,晚上咱们还能聊几句。
记得你让表妹买了一个小钱包,两块钱,我自己也买了一个,你要给我换。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表妹买的那个,白灰格,搭配劣质的蕾丝,而我的是黑色漆皮质感的,非常酷,虽然我不情愿,但还是同意换了。现在,这两个钱包,都躺在我家卧室的抽屉里,而你,在哪里呢。你若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买给你,只要你在,你开心。
五年前,我才高中毕业,大学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却还没有开学。你那时住在县医院,我总隔天去看一看,买过蛋挞炒冰小蛋糕等等,看你吃完非常开心,总觉得自己也能有一些物质上的孝顺。大姨说,你这孩子不买,我们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吃的,有你们这些孝顺的孩子,你姥姥心里很高兴。可是姥姥,您怎么不等我将来挣很多钱孝顺您呢,您还没看到我成为一名大医生呢。
那时,我总不肯往坏的地方想,其实我买的一些吃的,根本就不健康,可是大人们却不阻拦。现在,我比谁都明白,这是怎样的情况。只有绝症患者,医生才会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能吃什么就吃什么。
如果我想到了,也许我就会坚持,坚持晚上留下来照顾您。我曾提过两次,打算留下,一拖再拖,还是被您赶回家。您总说,我还是个孩子,有大人们在呢,不需要我。可是,那时的我,已经十九岁了,早已过了成人的年纪。我应该坚持的。
您感觉自己真的不行的时候,坚持回家,就躺在老家堂屋正中的床上,奄奄一息。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漫长,我好怕就没有下一次。我们这些孩子,忍着眼泪,极力想要用正常的声音,一遍遍地呼唤着您,有时您会微微睁开眼,看一眼我们,那时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是的,您还活着,活着。我们就这么喊着,直到小舅和表哥风尘仆仆赶到家的大门,大家喊着告诉您,而那一刻,您闭上的眼再也没能睁开,您的呼吸再也没有了下一次。我们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眼泪早就决堤,不能止。
您就那么躺着,任凭这些人哭天抢地,也再不理,您真狠心。
五年了,您的照片还放在我们家客厅里,就在电视机下的台子上,旁边还有表哥结婚时我们一起拍的合影。上次表姐带着子臣来,还指着您的照片告诉他:子臣,这是老姥姥。可是子臣只是摇摇头,看着姐姐笑。
是啊,子臣才三岁半,您走了五年了,哪里认识呢。您知道吗,表哥表姐们都结婚了,有了孩子了。可惜,您一个也没看到。您曾心心念念的孙子、外孙,您一个也没见到,他们一个也不认识您。
我是下午在临床医学的课上,写下的这些文字,坐在一个角落里,流泪满面。您知道吗,我现在是研究生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像来自遥远的天际,那些同学们,也与我两个世界。我沉浸在想您的氛围里,悲伤不能自已。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时隔五年,我才敢写这一点点关于您的文字。
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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