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冬瓜在等我

作者: 蜀桐的花间晚照 | 来源:发表于2023-02-20 20:25 被阅读0次

      夏阳如倒扣的火盆,不停歇地把热力泼向地球,声嘶力竭的老蝉在村里仅有的几棵树上扯着嗓子。

        为了降低中暑的风险,生产队歇晌的时间很长。下湖干活安排在大清早和大午后。所以我们一般都是在地平线上迎接太阳、送走晚霞。

      大夏天的,我们小菜园子的出产菜蔬寥寥可数,几个闷葫芦早就被两个姐姐摘回家吃掉了。葫芦可是夏天里最美味的田园瓜果之一了。切成丝丝放入滚水配以适量豆腐丝或者粉丝,翡翠白玉般的一个汤碗,上桌了就没了说话声音,只有嗦嗦有味的嘴唇与丝丝们的对话了。如果这些丝丝们遇上了绿豆面小疙瘩,那滋味必定鲜到肚腹深处,美到眉毛梢头。

        两个姐姐用了两天时间,抬了无数筐白土填在我们家刚刚住进来一个春季的土屋的地上。老乡说,白土最好了,泥灰特别细,适合做屋里的垫土。垫好了地,常常泼点儿水在地上,少生咯蚤。说起跳蚤,让人牙痒。小头驼背褐色的小虫子,我见过它蹬着大后腿一蹦老高,从地下跳到床上好不费劲!真是一副能让撑杆跳运动员羡慕的腿呢。

        春天麦子扬花的时候最疯狂。而且它们来无影去无踪,“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留下一个个“生姜片子”之后便逃之夭夭。乡间有“麦子扬花,跳蚤成把抓”的说法。跳蚤多了就要半夜起来抖被子,半夜起来抓痒痒。当那些“生姜片子”太多太多连成一片的时候,就是全身过敏,日子难熬了。

        就在全家闹跳蚤的一个早晨,副队长推门进来,一把大葱扔下来,自己也蹲下来,指点着我们:

      看看这腿上多少“生姜片子”啊!抓得出血了。每天靠墙跟都洒一遍水,让潮的土灰黏住了跳蚤,就好多了。

      大热天的,我们在家里也没穿长裤子,腿上大小相连的包块正让人心烦。

      我赶紧回里面套上长裤。副队长又说话了:

      自家地里的葱,把你们尝尝。你家公母两个有计划本子,有面粉又有油,炕油饼香呢!

        母亲热情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连连寒暄让座,可是队长高低不肯起来,蹲着说话自如无比:

      夏天了你们把屋里垫高点儿,用白土,来年跳蚤可能少些个。

        副队长来过之后,左邻右舍也都这样指点我们。

      夏天,征得队里同意之后,两个姐姐出去抬土我在屋里铺垫。汗流浃背、力尽不知热,不足以形容我们强力劳动的感受。好在还有几个葫芦、一抷豆面做出来的美餐自我犒劳犒劳。进门上小坡的地面终于完工。(大门是垫高以前装上的,所以门口一块不能垫土,否则无法开门。)

        菜园子里的葫芦吃完了大蒜早已枯了老苗,葵花不能当菜吃;扁豆丝瓜能吃的吃过了,不能吃的小扁豆刀螂钳子似的举得很高,还没长成的丝瓜像个粗粗的惊叹号挂在小树上……

      骄阳似火,昼色如炽。我守在家里,等她们抬土回来的空档兼顾做饭,可是有米没菜。

        唯一能想到办法的地方,当然是那个不景气的小菜园子。一顶草帽一把镰刀一个人,去园子里转一圈呗。

        杂草被晒得歪歪倒倒,槿篱倒是窈窕客人,只是它不能吃,也可能正因为不能吃才得以偷空发展着旺盛的生命力的吧?

      唰唰唰……我的镰刀提起来,不管是草还是苗,都捋一捋,一时真的找不到什么能够做菜的东西。

      就在灰心丧气,想想实在没办法就多拔一些大葱炒炒来吃罢了。却一打眼看见脚前睡着一个白乎乎的大家伙——竟然是个大冬瓜。记得清明前后我点种了葫芦丝瓜和扁豆,根本没有种啥冬瓜呀!

        弯腰伸手轻轻抚摸一下,冬瓜身上的绒绒白毛来不及似地扎着我的手掌,好像每一个小毛毛都带着锋芒,让我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又好像有一点点嗔怪的意味……

      是啊!这么大的一个家伙躺在菜园子里,还发愁没菜吃。

      镰刀口子斜斜的往上一提,冬瓜离开了老藤,满怀地搂着我抱回家去。真是一个“呆瓜”:没人培植它自己长大,长就长吧,还藏在草下悄悄变大。若不是缺菜了,谁会大热天的满园子乱转呢?要是没发现它就老了壳子了,岂不是辜负了它的“春华秋实”了吗!

        那一天的午餐和晚餐,菜的主角就是冬瓜:冬瓜皮切成丝盐抓一下,少油多盐爆炒,香、脆;冬瓜切块加少许干蚕豆做汤,玉色冬瓜之上开出来朵朵黄花,入口即化与粉糯香甜完美结合;冬瓜大条炸葱花儿,再加几滴酱油,堪比红烧五花肉。(固体酱油化水,是稀罕之物)。

      最辛苦的两个姐姐,劳作一天之后,享用着我后勤工作的出色成果,也能看得出来她们有那么一点点的赞许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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