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放开你的手（14）潜逃

【乡土】放开你的手（14）潜逃

2018年5月3日，星期四，晴

又是一个细雨飘摇的暗夜。每到这样的晚上，王小兰心里总是揪着的，生怕不知何时一块石头就穿窗而过，惊起一家老小。

身边的小勇正在沉睡之中。他偶尔轻轻吮吸一下红嘟嘟的嘴唇，似乎在做一个香甜无比的美梦。王小兰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为自己，也为七岁的小勇。想当年，她与赵成峰相识几个月就定情，闪婚。彼此对方的了解又有多少？

生活聚少离多。小勇在爸爸刚离家的那段日子，天天念叨找爸爸。可后来他不再说他想爸爸，不知是孩子逐渐淡忘了，还是因为说了以后，他不但见不到人， 还会引来奶奶和妈妈的泪水。

有时王小兰带小勇在街上玩，看到小朋友骑在爸爸高高的肩头，小勇眼里就会流露出艳羡不已的神情，可他已经学会了不将情感诉诸于口。天知道他那小小的身躯忍受了多少委屈？

王小兰有时甚至在想，如果当年自己能与赵成峰多相处些时间再谈婚论嫁，或许改变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吧！

外面的雨下大了，从开始的唰唰作响，变成现在的噼里啪啦。根本就没有睡去的王小兰在雨声中听见，街上又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慢慢向她家后窗靠近。他们又来了！自从赵成峰参与赌博负债逃走后，经常有人在半夜里来砸她的窗玻璃。

王小兰下意识地俯身过去，紧紧用被角堵住小勇的耳朵，把他搂在自己怀里。

“当当当！”不是意料中的稀里哗啦声，而是有人在敲窗。“谁？”王小兰护着小勇，侧身伸长脖子向外面问。那个隐隐约约的黑影没有回答，而是选择又一次敲窗。

“谁？”王晓兰壮着胆子下到地上，走到墙根下再问一遍。

“我！”来人压低了声音，“成峰。”

王小兰被电到了，手脚发凉，脑子一片空白。接着，她又猛地醒悟过来，赶紧拔开插销，打开窗户。雨声大了起来，“小兰，是我，快开门！”

“好，好！”王小兰虚掩上窗户，在黑暗中推开房门，不小心一头撞在外间的墙上。“爸，妈！快起来，成峰回来了！”王小兰捂着头，忍住疼向对面房间喊了一句，连外套也没穿就跑去院子里，把反锁的大门拉开。

几年不敢与父母妻儿联系的赵成峰回来了。整个赵家沉浸在激动、喜悦、心疼，和恨铁不成钢的气氛之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老太太不住地抹眼泪。怕吵醒睡梦中的小勇，他们几个人只是待在外面的屋子里，“你这孩子，出门几年怎么也不跟家里联系一下。我们托了好多人带消息给你，他们都说找不到人。”

赵成峰回房换下湿漉不堪的衣服鞋袜，重新出来满怀愧疚地看着爹妈。几年未见，爸爸的头发明显花白；妈妈前些天摔了一跤，满脸的淤青未褪，让人看着忍不住胆战心惊；婚后一直养尊处优的王小兰，更是消瘦得厉害，眉宇间隐隐几丝忧愁。

辛亏自己回来了。如果妈妈真的摔出个好歹，这让赵成峰情何以堪！

听说他们抵押房产帮自己把债务还掉的时候，赵成峰实在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漂泊在外，他经常如惊弓之鸟，总是唯恐债主哪一天找到他的面前，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泄露自己的行踪，也不敢往家里打电话。

父母妻儿受了多大的苦处才帮自己把债务还清楚？早知如此，他一定尽快回来，何必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更何况，他此次归家另有原因。只是这缘由赵成峰不敢说出来，生怕一瓢凉水浇到老爹老妈的心口上。

赵成峰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追悔莫及。如果没有自己刚做出来的那件事，现在摆在一家人面前的，不就是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好不容易安抚下公婆的激动，王小兰和赵成峰一起回到自己那屋里。小勇还在香甜地睡着。王小兰从柜里拿出赵成峰的被子，铺到炕上。那棉被在阳光好的日子里，被王小兰不知道翻出来晒过多少遍，满满的全是王小兰对丈夫的思念。

在自己的家中，在熟悉的炕上，在雨夜疲乏的奔波之后，赵成峰睡得并不踏实，一晚上辗转反侧，噩梦连连。早上醒来以后他浑身酸痛，眼皮耷拉，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

小勇起床了，他对晚间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孩子用清亮的眼睛看着家里的“陌生人”，细细打量他的一举一动。

“来，小勇，到爸爸这里来！”赵成峰蹲下身子，向儿子拍拍手。

对于“爸爸”这个名词，小勇是熟悉又陌生的。七岁的孩子，对几年以前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印象。他有些困惑，困惑于面前的这个爸爸，跟别人的爸爸不一样。高矮胖瘦不一样，长相不一样，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

别的小朋友都是经常见到爸爸，他的爸爸却是模模糊糊存在于大人的嘴里。现在忽然变成实体展现在他的面前，孩子一时有些适应不了。小勇没有动，只是歪着头，怯怯地看着赵成峰。

赵成峰心里掩饰不住失落。他很是后悔自己犯下的过失，以至于错过了孩子成长的关键几年。想到自己那新的“债务”，赵成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

王小兰单纯以为，孩子的不亲近让赵成峰心里不高兴了。她赶紧搂着小勇，把他领到赵成峰面前:“小勇，快叫爸爸呀。不是天天说想爸爸吗？现在爸爸回来了，快让爸爸抱抱。”

赵成峰把小勇抱起来，原地打了几个转。小勇高兴了，他一直都好羡慕伙伴有个高高大大的爸爸抱自己。“爸爸！”小勇轻声叫道。赵成峰兴奋起来，一把将小勇提到自己的肩头，让他坐上去。小勇稚嫩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王小兰忽然流下泪来。这样的情景，可能是很多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可这曾在她的梦里出现多少回！现在终于梦想成真，她再也不怕那些孤寂凄苦的夜晚了。

可是接下来的一整天，王小兰发现，赵成峰时常在不由自主间露出焦灼的神情。仿佛他心里扎有一根刺，时时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的眉头紧锁。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营第5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