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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人物志·道可道 非常道

水浒人物志·道可道 非常道

作者: 木子李维明 | 来源:发表于2018-08-04 15:42 被阅读15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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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可道 非常道

    ——《水浒》拾遗之智真

    智真,五台山文殊院长老,一个得道的高僧。

    话说鲁达为了搭救金氏父女,三拳打死了镇关西,摊上了人命官司,只好亡命江湖。

    这一日,他逃到了代州雁门县。进得城来,只见市井繁华,人烟辏集。行走之时,看见一群人围在了十字路口看着榜文。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走上前去,站在一旁听着。正听得入耳,忽然一人将他拦腰抱住。鲁提辖急忙回身看时,原来却是他搭救过的金翠莲的父亲金老。那金老将他拖到僻静之处,告诉他说,官府正四处张贴榜文,悬赏捉拿他。

    鲁达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就将自己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事向金老说了,并询问他为何会在这里。金老就告诉他说,他们父女两个本来是想去东京的,却又担心那里也不安全,这才一路北上。在路上,他们又遇到了一个故人,于是就跟着那个人到了这里。后来,又是这个熟人做媒,将女儿嫁给一个赵员外,做了他的外宅。

    两个人叙完旧话,那金老就将鲁达带回了家里。金翠莲见到鲁达,分外惊喜,便安排酒食好生款待他。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些闲话,眼看天就黑了,却听得楼下有人打了起来。鲁达开窗看时,只见二三十个人,手里拿着白木棒子,嘴里喊着:“拿将下来!”其中一个骑在马上,口里也大叫着:“休叫走了这贼!”鲁达见势不妙,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这时,只听得金老叫道:“都不要动手!”

    原来那个骑马的人就是赵员外,因听说金翠莲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心里有些怀疑,就带人打了进来。金老向赵员外说明了内情,赵员外才让其他的人都散了。两个人见了面,消除了疑虑,又重新整顿酒菜,一起喝酒聊天。

    此后,那赵员外又将鲁达叫到自己的庄子里居住。五七日以后,鲁达和赵员外正在说着闲话,却见那金老跑过来说,有官府的人过来打探。鲁达害怕连累众人,说是要走。赵员外劝住他说,离此处三十余里就是五台山,山上有个文殊院,院里的长老智真是他的兄弟;提辖如果答应的话,可以到寺里做个和尚,也有了安身之处。鲁达心里寻思,觉得也无处可去,就答应了下来。

    次日清早,赵员外让庄客挑了礼盒,和鲁达坐了轿子,往五台山去了。到了寺前,赵员外和鲁达下了轿子,让庄客进去通报。智真长老接了通报,便率领众僧出来迎接。见面寒暄之后,将赵员外和鲁达邀请到方丈内坐定。庄客安顿好轿子之后,就将礼盒呈上,赵员外顺便说明来意,智真长老自是答应。

    再说这文殊院,本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有五七百僧人,香火鼎盛。智真长老便吩咐众僧安排办斋,要给鲁达剃度。众僧人看鲁达长得凶恶,都私下劝长老不要收留他,智真没有答应,还说他日后定能修成正果。众僧人没有办法,只得各自准备去了。赵员外等人在方丈内会斋罢了,监寺打了单帐,赵员外取出银两,叫人买办物料,又在寺里准备僧衣、僧鞋、僧帽等物事。

    两日后,长老选定吉日良时,教鸣洪钟,击动法鼓,在法堂内会集众僧。一时之间,五六百僧人尽披袈裟,站立两班。赵员外取出银锭、表礼、信香,向法坐前礼拜了,表白宣疏已罢,行童引鲁达到法坐下,给鲁达尽发剃度。

    剃度后,长老又赐法名智深。于是乎,写度牒,赐袈裟,摩顶受记。繁琐的仪式过后,鲁智深又选定佛场坐地,这才算安顿下来。次日,赵员外告辞,带着庄客和轿子下山回家去了。自此以后,鲁达便在这五台山文殊院里做了和尚。

    在那个时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做和尚其实是个职业,目的是混碗饭吃。俗话说,家有家法,行有行规。既然是一种职业,那对从业者就有一定的要求。做和尚当然是有要求的,这些要求称作戒律,而且很严格。刚入门的鲁智深,对这些戒律没有深入地了解,因此屡屡犯戒!

    做和尚的基本功是坐禅悟道,他不懂得,只是一味地睡觉;做和尚当然要敬佛,他却在佛殿后面随地大小便。如此不成体统,当然会招来不满,甚至有人提议撵他下山。只是有智真长老的维护,这才暂且无事!

    话说四五个月之后,正值初冬天气,鲁智深突然想出寺门逛逛。那日天气很好,他穿着停当,信步走出山门。一路走来,到了半山腰的一个亭子上。坐在亭子中的矮凳之上,他突然想要喝酒。正想着的时候,就看见远处来了一位汉子,挑着一副担桶,唱着歌,走上山来。鲁智深看得真切,那桶上盖着桶盖,那汉子手里拿着旋子;鲁智深听得也真切,那汉子的歌唱得极好:

    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顺风吹得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这首诗说的是项羽的旧事,豪放之中透着悲凉。诸位知道,这五台山是在山西境内,这里的人爱唱也会唱。我相信这位汉子唱的就是民歌,曲调雄浑而高亢,肆意而粗犷,回荡在山野。调儿好,词儿也好,真正唱到了鲁智深的心坎儿里,激荡起了他心中那压抑许久的英雄气!此情此景,我也想喝两盅,何况智深乎!

    于是乎,他把所有的戒律忘到脑后,将那汉子的酒担夺过来,取了旋子,径直舀酒喝,两桶吃了一桶。那汉子吓得屁滚尿流,收拾担子,飞也似下山去了!喝完酒,鲁智深在亭子上坐了一会儿,酒就上来了;他走下亭子,在松树根边又坐了许久,那酒却越发涌上来了!他把衣服脱了,扎在腰里,露着脊背上的花绣,晃着两个膀子,直走上山来。两个门子见了,拿着竹篦上来拦住,口里还不停地聒噪着!鲁智深哪里忍得住,伸手就要厮打!一个门子见势不妙,急忙跑进去叫人,另外一个门子作势要拦,早被鲁智深两拳打倒在山门下。鲁智深哪里管他,踉踉跄跄地进到山门里。

    监寺听得报告,叫了三二十人,各拿白木棍棒,一起涌上前来。鲁智深看见了,大喝一声,大踏步抢入前去。众人见他来得凶恶,慌忙退入殿中,把亮槅关了。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槅。那三二十人没了去路,便打将起来。正闹得凶,长老听说了,急急地赶将过来,喝住了智深。智深虽有些醉酒,但还认得长老,撇了棍棒,一味地叫冤。长老教侍者把智深扶到禅床上睡了,教众人也都散了!

    第二天,长老等智深醒了,让人把他叫到方丈,重申了戒律,教训了他一顿。智深答应着,暂且无事。

    这一顿闹之后,智深老实了三四个月,呆在寺里不敢出门。转眼到了二月天气,天气暴热。智深离了禅房,信步出了山门。站在山门外,对着满山春色,不禁喝起彩来。正看得高兴,忽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进了禅房,拿了银子,又出了山门,来到山下。这里是一处市井,也算热闹。他找到那个打铁铺,拿出一些银子,定制了一个六十二斤的禅杖。出了打铁铺,他在街上闲逛,那酒瘾不觉又犯了,就四处去找酒喝。他找了几家酒店,店家都说长老有交代,不许卖酒给和尚吃。最后,他到了一个村店,只说自己是游方和尚,要买酒吃!店主也没有多问,就卖酒给他吃!这一吃不要紧,前后吃了二十多碗加一桶,再加半只熟狗肉。吃饱喝足,出门走了,直愣愣地往山上而来。

    到了半山腰的亭子上,坐了一会儿,酒劲就上来了。一时兴起,跳将起来,把两只袖子绞在手里,上下左右地使了几回拳脚。使得兴发,一膀子撞在亭子柱上,把那柱子打折了,亭子塌了半边。那门子听见声响,张眼看时,只见智深醉醺醺地抢上山来,便把门关了。鲁智深到了山门前,不住地用拳头敲门。门子哪里敢开。智深转身看见左边的金刚,见他双目怒睁,不觉大怒。他跳上台基,用手掰断了栅栏,拿起一根木头,直往金刚的腿上打去。闹腾了一会儿,转身又看见右边的金刚张口似笑,又是大怒,便跳上右边的台基,用手里的木头朝那金刚的脚上打了两下,那金刚顿时倒了下来。智深拿着木头,站在一旁大笑。门子在里面看得真切,急忙向长老说了。长老只是吩咐众人不要理他,众人无奈,只让门子不要开门。那智深在门外等得焦躁,叫骂着要烧了寺庙。众僧害怕了,只得让门子开了门栓,然后都飞跑着走散了。智深撞开山门,吃了一跤,爬起来,直入佛堂来。折腾了许久,众人忍无可忍,又召集了一二百人,一齐打将起来。这一场大闹轰轰烈烈,乌烟瘴气。最终,还是长老再次喝住了智深,平息了事态。

    这一回大书,便是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回看全文,有诸多细节值得探究。当然,我在这里只说长老智真,不论其他。在这个五七百人的大寺里,作为长老,智真必定有其过人之处。通观全文,我认为智真的确是一位得道的高僧。道可道,非常道。智真之道,在于他通透人情,在于他深刻地体察自然法则。佛也好,道也罢,研究的都是宇宙和社会,体察的是自然和人心。从根本上说,宇宙之道是自然的,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正是从这个意义讲,老子才说,道法自然。我们可以认识道,但却改变不了它。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好地顺从这个自然之道。寺庙里的和尚,尽管脱离了尘世,但他们终究也还是人,也仍然具有人的最本质的特性。作为一寺之长老,他必须懂得人情世故。《易经》有云:“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弘一法师也曾说:“不近人情,举足皆是危机;不体物情,一生俱成梦境。”智真长老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深刻地懂得人情和物情。这就是他心中的道。

    智深初上五台山,众人见其面相凶恶,都私下劝长老不要收留他。长老说:“他是赵员外檀越的兄弟,如何别得他的面皮。”鲁智深一闹五台山后,众僧再次有异议,智真又说道:“无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一面,容恕他这一番。”我们应该明白,智真在乎的是赵员外,在乎的是赵员外檀越的身份和贡献。檀越就是对寺庙有施舍的人,是寺庙的衣食之源。和尚也要吃饭穿衣,怎么可以不在乎他呢?这就是人情,不懂得这一点,怎么可以做寺庙的主持?

    赵员外的面皮要照顾,可鲁智深做和尚却是迫不得已。此时的他,心中还装着苍生,心中还激荡着英雄气,并没有做和尚的长久打算。这一点,智真应该也是知道的。我们要做好任何事,其实都决定于我们内心的意愿,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如果我们根本就没有欲望,怎么能做好一件事呢?智真是熟谙这个道理的。因此,他才多次宽容鲁智深的放纵和过错,让他成为寺里的一个特殊的存在。这就是顺其自然。鲁智深二闹五台山,把亭子和金刚都打坏了,众人不满,找智真理论,他说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明理通达如此,实在令人佩服!

    当然,他的宽恕是有底线的,这也是道!他最终将鲁智深介绍到大相国寺,既照顾了赵员外的面子,也让鲁智深有了暂时的去处,还满足了寺里众僧的要求,一石三鸟,堪称高人!

    道可道,非常道!道,无处不在,贵在体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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