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乡是甘蔗基地。一到冬天,村庄四周包围着甘蔗林,每家每户都种上好几亩地的甘蔗。对于甘蔗,几乎是司空见惯,因此也没有多大的食欲。说是没有食欲那是假的,是因为随手可得,因而习以为常。
我记得,每年甘蔗长熟之后,我们小孩都很自觉地到自家甘蔗地砍甘蔗来吃,大家都如此。虽然身边就是他人家的甘蔗地,也舍近求远到自家的甘蔗地。即使有人偷偷摸摸砍别人家的一根甘蔗,也是偶尔加偷摸的行为。村里也有几个少数人,经常是砍别人家的甘蔗,自己家的一根不舍得动。久而久之,大家都心知肚明,谁爱占便宜。甘蔗虽然密密麻麻,但是只要砍了一根,新鲜的甘蔗残根清晰地留在甘蔗地垅里,即使偷窃者挖出泥沙盖住,也被新鲜的泥土“出卖”,一看就露出马脚。因此,碰到较真的那一户人家,会和偷窃甘蔗者大吵一架。即使是一根甘蔗,可是天天都被偷砍,等待到甘蔗收成的时候,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为了尽量避免甘蔗被偷窃,农家人很难有其他好办法。散落在不同岭地的甘蔗地,人工看护是不现实的,守了这块地,就落下那一块地。时间也不允许,还有干不完的活要忙。村里人想出很多办法,有人在甘蔗地前拉上一张纸箱纸皮,砍下竹枝打扁,制作成“毛笔”,沾上墨水在纸皮上写下“呋喃丹”,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毒性大的农药。偶尔村里有人吵架,想不开就喝这个药,一口下去就口吐白沫,一命呜呼。这样的牌子也能吓唬一些人,不过也有胆大包天者不会因此收手,依然如故。
有的农户弄来一个稻草人,穿上衣服,戴上帽子,一字伸真的双臂在风中摇愰。山里人喜欢弄什么符,最吓人的是鬼符,据说谁谁中了仇家的符,后来死得好惨。传说越说越神密,把大家都吓得半死,也不知道真假,但都深信不疑。因此,挂了稻草人的甘蔗地,从此不再发生偷窃。一般人不会轻易放“符”,传说这是很缺阴德的事情,会损了放符者子孙后代。都是村里比较凶恶人家,才在自己家甘蔗地挂稻草人放符,其他人最多不过是没有洒农药的,就挂一个牌子吓一下胆小鬼罢了。相比于子孙后代的福气,那几根甘蔗算不算数,偷吃就偷吃吧,总比好过给老鼠吃。
小孩就规矩很多,大多都是砍自己家的甘蔗吃。童年时光记忆里,几乎都和甘蔗有关,就连牙齿也留下了甘蔗的记忆:因为过分啃食糖分太高甘蔗,龋坏了几颗大牙。而甘蔗清甜的味道也因此而烙印在我的记忆里,我也因此而留下了对甘蔗的嗜好。虽然离开故乡很多年,再也不能随手而得甘蔗啃食。每年冬天,街上总是出没一些卖甘蔗的农夫。他们骑着单车,后架两边竖绑着两捆新鲜甘蔗,连着甘蔗顶叶。他们骑行在大街小巷,像两扎甘蔗在游走,不由得想起家乡的甘蔗地。农夫一般在小区门口或者是农贸市场空地上立起单车,地下铺上一块麻袋布,削皮刀麻利地削甘蔗皮,一片片甘蔗皮叠加在麻袋布上。一根十元,那是前几年的价格了,今年的价钱已经翻倍。
周末下班,又碰上卖甘蔗的农夫。生意兴隆,我自然而然也买上一根。当时是他帮我挑选,我根本就没有在意。回到家,原来是一根很硬很干的甘蔗,咬得很吃力,几乎咬不出甘蔗汁。我想想刚刚农夫口口声声包好吃的话,似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回想起他刚刚自然的笑脸,我再也找不出理由来说些什么。
记得刚刚故去的台湾文学大师林清玄说过,他母亲让他尽量写一些生活中阳光和快乐的事情。林清玄遵循母亲的教诲,因此成就了一代宗师。也许,向善是人性吧,否则黑夜之后为什么还有白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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