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赶过去,大叫一声:自来兄!你怎么了?
自来野迷迷糊糊地睁开半只眼,看到是我,勉强咧嘴笑了笑,十分含糊地说道:马……马大哥,你来了,我……我没耽误你的要事吧?
我见他一说话口中便淌出鲜血,心知他已经受了内伤,相比之下他身上的剑伤和脑袋上的钝器击打伤并不算什么。
我擦去他下巴上的鲜血,哽咽道:你不要说话,快好好睡上一觉。
自来野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不能睡,我怕我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说:不会的!当初我受的伤比你严重多了,现在还不是照样痊愈了,你不要担心,我帮你去找大夫。
自来野连忙握住我的手,说:马大哥,你不要走,在我临死之前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说:你说,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全都告诉我,让大哥帮你去完成!
自来野说:其实……其实我骗了你。
我愣了一下,问:你骗我什么了?
自来野说:其实……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城里三大青楼的老鸨,我……我拼命拉着你去是想……是想让你替我结账。
我苦笑着,说:等你把伤养好了,我就带你去青楼玩,所有费用都由我承担。
自来野笑了笑,咳嗽两声,口中又溢出鲜血,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别忘了我是你马大哥啊!你请我吃喝,我请你嫖赌,那是理所当然的!
自来野笑着说: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
说完这句话,自来野脑袋一歪,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脸上却还带有笑容。
我两眼感觉要喷出火来,当下用沾满自来野鲜血的双手抓起棍子,怒吼一声:妈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欧阳很好连忙从身后一把抱住我,说:死淫贼,你别这样,冷静一点……你会没命的!
那位用剑指着范建东小弟弟的师太看了自来野一眼,对我们说道:两位施主可认得他?
我咬牙道:他……他是我的好兄弟!
那师太叹了口气,说:阿弥陀佛,贫尼最终还是没能挽救他的性命,罪过,罪过。
我说:师太……这三个贱人杀了我兄弟,我今天一定要报仇!
那师太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怒道:难道我兄弟就这么枉死了!
那师太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这两天我将去一趟武当山,这三个人就由我送上山,听从慕宥道长发落。
我挣脱开欧阳很好的双手,冲上前去一棍打向手无寸铁的范建东,口中吼道:去他妈的慕宥老道!
这时夏建良和花如仙如果想要出手相救必然是已经来不及了,而范建东若想自救,恐怕也要冒着小弟弟被切掉的风险。作为一个行走江湖的男人,做不成男人比做不成活人要痛苦得多。所以,唯一能够阻止我的只有师太。范建东不但命根子掌握在师太手上,连命也在她手上。
但是师太没有阻止我。
眼看我这一棍就要打在范建东的天灵盖上,以我现在的功力,加上愤怒的力量,即便我是重伤初愈,也能活生生地把他给打死。
我第一次在范建东的脸上见到了惊骇之色。
不知道你们杀朱大哥的时候,杀自来野的时候,甚至密谋害我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但是此时此刻,我要让你们三个混蛋为此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意外发生了。
在我身后原本正在给自来野包扎伤口的两个小尼姑中,一个圆脸的小尼姑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棍棒距离范建东的头颅只有一指距离。
我回过神来,突然冲着她怒吼道:你干什么!给我滚!
那小尼姑显然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我的手,后退两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这时夏建良和花如仙的剑尖均指着我,夏建良叫道:丑八怪,你敢动一动我就让你变成丑八鬼!
这时欧阳很好的长剑也出鞘,“唰”的一声指住了花如仙的胸口,说:你们谁敢动一动我就把这恶道姑的奶子给削了,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丑八怪!
夏建良大叫一声:死兔儿爷,你敢动我师妹一根汗毛我就用我这把剑爆你菊花!
这时师太说道:阿弥陀佛,作为出家人,怎能满口污言秽语。
师太顿了一顿,又对我说道:施主,你真的想要杀了这位道兄替你朋友报仇吗?
我已经怒不可遏,大声叫道:我非杀了他们三个人不可!
师太说:可是你这一棍若是打了下去,这位道兄虽然死于你手,但你自己也无法幸免于难。这又是何苦呢?
我叫道:难不成他们杀了我的朋友我却坐视不理吗?我会出于贪生怕死而放过他们吗?
师太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杀了他们,为你的朋友报仇,你那死去的朋友就会感到欣慰吗?恐怕真正感到欣慰的那个人是你吧。你之所以要报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难道不是吗?如果你能放下这个心魔,每个人都能放下这个心魔,这个世界上就会少许多恩怨与仇恨。
我咬着牙,说: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报仇,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师太奇道:那你为何报仇?
我脸上的肌肉微微踌躇,一字一顿,道:为了秩序!
说完这句话我手头的棍棒便再度挥向范建东,与此同时,夏建良的剑也向我刺了过来,而花如仙却连退数步,回剑迎战欧阳很好。
就在这时,那师太终于出手,只见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先是剑身一平,将我棍棒的攻击化解。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的剑又迅速击向夏建良。此时夏建良正全力对付我,完全没有料到身后的师太会突然向他攻来。夏建良闷哼一声,师太的剑身平面已经击打在他的右肩上,随即他的右臂一震,手中长剑脱手。
那一头欧阳很好和花如仙二人斗得难舍难分,只是欧阳很好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又加上手臂还受了伤,十几个回合下来,她已经明显出于下风。我见欧阳很好身处险境,一颗发热的头脑忽然冷静下来。此时我若是想介入她们二人之间的对战,想必夏建良也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他们两师兄妹打我们两个,以我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恐怕是败多胜少。
我沉声道:师太,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师太出手制止此二人。
师太嘴角微微上扬,突然纵身一跃,几招之内便将二人的剑挑开。欧阳很好和花如仙各自站定,均怒视对方,却又不敢上前再战,活脱脱像是两头水火不容的母老虎。欧阳很好一直以来都给我一种泼妇的印象,她这副样子我倒不怎么意外,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花如仙这样一个平日里看上去娇滴滴的姑娘,竟也会露出如此凶恶的表情。
想到她当初趁我不备在我小腹上插了一把匕首的事情,我的内心又是一阵惆怅。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太清楚,我对她的仇恨到底有多深。或者说,某一种情感是否已经冲淡了我对她的仇恨感。
我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自来野,想起了朱轰的惨死,告诉自己:我要报仇,但这绝不是为了我自己,死人没有感觉,我报仇也不是为了死人,而是为了维持某一种秩序。如果这种秩序被破坏,人们都以德报怨,将仇恨打从心底剔除,那么,这个世界上,虽然少了很多仇杀,少了很多恩怨,但是同时失去的,还有正义。滥杀无辜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报应,得不到法律的制裁,这对这个世界的秩序无疑是一种破坏。所以世界需要仇恨,需要我们为了那些枉死的人报仇雪恨。
欧阳很好和花如仙正怒目相向,师太正站在她们中间,范建东后退数丈,捡回了他的剑,刚刚出手制止我小尼姑在我不远处,另一个小尼姑还守在自来野的尸体旁边,而夏建良在我旁边,面对着他的师妹,背对着我,脚边正是他的剑。
突然,我想起了一句话:他的剑就是我的剑。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剑只能是他的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从怀里摸出了无名前辈给我的滴水穿心镖,上面还沾有从我手掌中流出的鲜血。
或许还有一些催命阎罗的鲜血。
但是下一秒,这支镖上又多了一个人的鲜血。
我像一头野兽一样怒吼着,咆哮着,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那些远远围观着的何家村村民,也都不由发出了惊呼。
夏建良转过身,双手死死拽住我的手,瞪大着双眼看着我说:你……你……
我将滴水穿心镖从他的胸口拔了出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咬牙切齿地说:短命鬼,你给我看清楚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马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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