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问心
锁云阁今夜张灯结彩,本该是个热闹去处,可此时除了几个在院内照看灯火的宫人外,东西两殿竟如无人一般静寂。靳一尘进入东偏殿时,也只看到侍女若隐在外殿侍候。
一见主君驾临,若隐忙趋步迎上来拜见,禀陈道:“晴妃娘娘因感疲累,早已安歇下了,命奴婢代转陛下,恕不能迎候……”
主君并不理会若隐所言,径自举步直入内殿,口中道:“这可由不得她。”
寝殿中只点着昏灯两盏,笼罩着一室朦胧,聊可见人。整衣默坐在桌边的无忧倒显得醒目,因她此时早已换下日间的华彩霞帔,却穿着先前的云白锦衣。
靳一尘见她这身装扮,不由皱了下眉头,却无言走到桌前,在无忧对面落座,而无忧竟对他的到来恍若不觉。靳一尘自抬手将案上的烛台移近,烛焰随之嗤地一跃,一束明光闪过无忧的面颊,使得她眉心一攒。
靳一尘的目光在灯影下更显清冷,淡淡说道:“朕以为你见到俞朗,应感到欢喜才是,却怎么还是这一副惨淡愁容?”
“你今日才让我见到他,当真是想看我为此展颜吗?”无忧神色如前,语气听来却也平淡。
靳一尘被无忧一语刺中心机,想来自己此举分明有意使他两人不痛快,此时却故作无愧地咳了两声,嗔道:“什么你我他的,晴妃你连和主君说话的礼节也不懂吗?看来日后还得请皇后好好教教你。”
无忧并未十分在意靳一尘这番话,继续问道:“那么对俞朗,你又要如何处置?”
“失乐公若能安分守己,朕自然不会为难他。”靳一尘扯了下嘴角,转而说道:“今日在靖华殿上,他倒也算乖觉,即便与你对面相见,却仍能向朕献图称贺,竟始终不曾开口将你讨回。”说话间把眼打量着无忧,见她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继续道:“而你,既已得知他还活着,却也没有请求朕放你回到他身边。因此倒使朕感到不解,你两个果然是伉俪情深,为何不求两相厮守呢?”
无忧听了此话,方才将目光转过来,直视着靳一尘,反问道:“若然有此一求,你会应允吗?”
“你可以试试。”靳一尘伸出一根手指轻扣了两下烛台上的纱笼,笼中的烛光便如着风一般矮了下去。
无忧便自桌前起身踱开,方说道:“洛锦国君当然不能容忍洛锦宫妃归属于他人,我若有此一请,最多不过换来俞朗一具尸身,反之亦然。纵然放弃相守,也强于置彼此于死地。”
生离虽苦,终胜死别,面对今日处境,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徒增生者之痛呢?这一点俞朗与无忧亦皆是以彼此为念,心照不宣的。
对于无忧的说法,靳一尘看来勉强可以接受,便也不再深究,只说道:“你既已承认自己是洛锦宫妃,就该恪尽己责,侍奉圣驾,使人将朕拒之门外又是何道理?”
无忧在围屏前回身站定,回道:“无忧正是为尽为妃之责,好生保养安胎,以为陛下诞下质子啊。”
靳一尘闻言有一瞬的语结,掩映在烛影中的脸色显得不甚真切,沉声道:“你想多了。失乐公如今不过是笼中困兽,就算他并非真心臣服,朕也足以掌控,并不需要用你腹中的孩子对他加以要挟。”
听他此言,倒教无忧更生疑惑,并下意识地将手护上小腹,试探着道:“如若真无此意,无忧此身于你也当无足轻重,却为何又要费心留我在这宫中呢?”
“这个问题却是问得好。”靳一尘舒然起身,说话之间逐渐迫近无忧。无忧方要移步后退,却不料靳一尘三两步已在近前,展臂之际便将她困在围屏之内。无忧心中不免惊悸,却强自镇定,欲速寻一脱身之法,而靳一尘却已俯下身来,一阵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际吞吐:“朕留着你,是因为……朕高兴。”
未及无忧反应过来,靳一尘已自行转身走开,只见他步履轻盈一径走向卧榻,自说道:“莫辜负这洞房花烛好良辰,朕今夜便在这儿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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