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筐下的小个子

篮筐下的小个子

“呦，还没进呢”，我坐在球场边的板凳上已经十分钟了，看着球场上的小个子站在三分线外使劲的抛出篮球，篮球在空中画出一道营养不良的抛物线，还未来得及与球框来个热吻便啪叽砸向地面，“就你那小身板，还在这练三分呢，赶紧放弃吧”我带着点小邪恶心里想着，随即拧开刚买的饮料，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后，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

其实我也不是一直都带着这种恶趣味生活的，那天下午心情实在是很糟。学生会的工作没完成，想给部员安排点活一个个又都推脱有事，我也不好意思去强行安排，只能自己干。刚考的试卷发下来了，三模的卷子理综选择错了一大堆，还有一道竟然是自己看错选项错的，被老师批了一顿，总之各种事搞得烦得很。一堆事压着，本来是周六，索性这周不回去了，反正住的也是外地生寝室，不关门，周末在学校好好把杂事干完吧。

话说那天情绪很down，可偏偏天气很好，下午四五点钟，夕阳打在脸上，暖洋洋的，小风吹着惬意，完全不配合我的心情嘛，真的是!“算了，反正决定留学校，时间也多，我就溜达溜达散散心吧”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操场，看见了小个子。

我不认识这个小个子，看起来应该是高一的吧，真的不高，一米五吗，要说是高三生的话我不免唏嘘短叹一下了。能注意到他是因为这周六的下午，基本能回家的都回家了，不回家的也都窝在寝室放松被压榨了一周的大脑，只有这家伙抱着个篮球在空荡荡的球场上练习投篮，很是显眼。“嚯，他这是只投三分啊”我注意到小个子每次投篮都是把脚齐整整的对着三分线，不差一厘一毫。不小心踩线了，也慌忙的把脚退回来再对齐。“估计是为晨光杯篮球赛练习吧”我琢磨着，“可是这么小的个干嘛要练三分啊，还那么瘦，有那劲儿吗”我带着一分好奇，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开始看小个子投篮。

手中的饮料已经喝了一半了，小个子依旧一个三分也没进。“不可能的事儿”我心想。小个子虽然投篮的动作很标准，但力气实在是不够，那缺乏营养的抛物线虽然是完美抛出的，但饥肠辘辘的马拉松运动员姿势再美也完不成比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碰到篮筐。可能因为差的只是一点点吧，小个子坚信总有一次是能挨到篮筐的，于是就不厌其烦的站点，投球，再跑很远把碰不到篮筐的篮球捡回来。

“他到底啥时候才能放弃呢？”本来都想走的我看他这劲头，之前的糟糕情绪又涌了上来，“不行，我就是要看着这家伙丧气的那一瞬间”如果那时我照照镜子，一定会被自己一脸的邪恶吓到。

哐的一下，我被吓了一跳，那是篮球砸中篮筐的声音，虽然篮球被弹飞好远，依旧没进吧，但对于小个子来说已经是十足的进步了。显然，小个子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转而兴奋喜悦之情开始在他脸上安营扎寨，一改之前劳而无获的疲惫。飞快跑去捡回篮球，脚尖对齐三分线，使劲一扔——哐当，球又被球框弹飞了。可这回，小个子脸上的兴奋凝固了，眼睛聚焦在投出球后的右胳膊上。我也发觉了，由于之前半个小时都颗粒无收，可能小个子也不是有意为之，但进球心切的他投篮姿势已经逐渐变形，刚才那一下完全是以一种扛火箭筒的姿势把篮球使劲推出去的，推力显然要比之前大得多了，篮球拥抱球框也成为了可能。

“嗯，虽然动作难看了点，但至少有希望进球了呢”我在一旁等着看小个子改用虽难看但有效的姿势继续奋战。

小个子盯了一会胳膊又盯了一会篮筐，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一步一踱的向滚落在地的篮球走去，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快走到时，突然加速跑了过去，抱起篮球，站回到了最近的三分线外，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心。眼睛紧盯球框，调整好姿势，嗖，篮球飞了出去。快接近篮筐时，却突然泻了气，不由分说的下坠，与球框擦过，又是差了一点点。

“肯定会差啊!咋又改回原来的标准姿势了，之前的推火箭式虽然丑，但好歹有机会进球啊”我盯着小个子投球后微微扬起的嘴角，“这家伙有毛病啊，投不进还骄傲是吗，得了，我今天一定要看看你失败到丧气的样子”把最后几口饮料大口灌进嘴里，我继续盯着小个子。

时间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一个个子不高的男孩不厌其烦的在三分线外投着“三不沾”的球，再捡球，跑回来站好，继续投。汗水从他脖子，指尖滑落，晕染了橡胶球场又被蒸发的无影无踪。场边坐着的男孩手里拿着空瓶子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自己的小腿，眼睛却一直盯着打球的小个子，也不说话。俩人构成了一幅说来和谐却又莫名其妙的画面。

“诶，怎么没动静了”把空瓶子扔到垃圾桶后，返回来看见小个子把篮球抱在怀里，端端正正站在三分线上，死死的盯着球框，一动不动。“终于认清现实了吧，放弃吧，小子。”我有些幸灾乐祸，也算这一个多小时没白费，总算是看到这家伙放弃喽。

“操!至少我试过了!”小个子恶狠狠的对着篮球架骂了一句，接着一个干净利落的三步上篮，篮球从他托起的手中飞起，在篮板上反弹后，刷的一声稳稳地落入了球网中，整个一套动作连贯而漂亮。在完成了这下午唯一一粒进球后，小个子抱起篮球，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而头一扬，走了。

“诶？这就结束了？”没有看到小个子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感觉有些失望，只得看着小个子抱着篮球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操场尽头.......

直到现在我也不认识这个小个子，他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那个空旷的下午。我还依稀记得他仰头走掉时嘴角似乎有微微的上翘，是还带着骄傲吗，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那个瞬间他很酷，如果可以给他缓缓离去的背影配上BGM的话，一定是《太阳照常升起》了，嗯，我现在的手机铃声。

篮筐下的小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