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顾客

最后一位顾客

除夕那天夜里，这个古老的城市风雪交加。位于城市一角我新开的小理发店里，终于没有了顾客时，街上已经见不到行人了。既是老板又是雇员的我收拾了店铺，准备歇业，第二天回老家过年去。就在我刚刚把门关上时，突然一个人将门撞开走了进来。我微微一惊，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身泥雪、头发凌乱，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酒气。他目光有些呆滞地站在店门口，随他进来的还有他身后卷夹着雪花的寒风。从他一身泥垢斑斑的旧衣服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出门在外打工谋生的人。我马上热情的招呼他：“您理发吗？请坐吧。”那人迟疑着坐在了理发椅上，我边给他理发边说：“大哥看来也是个出外打工的人吧，明天就春节了，我给你理个精神点的发型，好回去让家里人也看着高兴高兴。”那人不说话，只是把眼睛低垂了下去。我接着说：“出门打工不容易啊，我也是才从老家出来的。”那人终于开了口：“你也是出来打工的？”我说：“是啊，我们都是一样为生存奔忙的人。”

最后一位顾客

理完发，那人从理发椅上站起来，一把菜刀当的一声从他怀里掉到地上，他显得有些慌乱。我忙弯腰给他捡了起来，并用一张报纸给他包上递给他说：“大哥想得真周到，过年了还给家里买把新菜刀，不过你这样放在身上，弄不好会伤着你自己的。”他听我这样说，点了一下头，伸手去身上摸钱，我忙摆手：“大哥就不要付钱了，你是除夕夜的最后一位顾客，我免费服务了。”那人一愣，说了声“谢谢”，匆匆就往外走。我叫住了他：“大哥等一下，我看看你是不是中了我们店里的奖了。”我在一个本子上翻了几下，就以惊喜的口吻说：“恭喜你大哥，你中了我们店里设立的顾客满千大奖了，有200元奖金呢。”说着，我取出200元现金，递到他手上。那人颤抖着手接过钱，揉了揉眼睛，低头走进了店外的风雪中。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但我刚要关门，那人又回来了，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眼流泪对我说：“妹子，我对不起你，我，我，我刚才来其实不是……。”我急忙拉起了他，他继续说：“我在那边的工地干了半年活，本想春节能拿点工钱回家过年，不想工头开始说让等等，后来就找不到他的影子了，可我家里一家人还在等我带钱回去过年……我觉得没路可走了，就用身上仅有的十几元钱，买了把菜刀，剩下的钱买了瓶酒……我刚才进来，是想抢你点钱的，可你这么善，我几次想下手都……你报案吧……”中年人说着，竟用手捂着脸号啕大哭起来。

最后一位顾客

我当然没有报案。那中年人在我的劝慰下，满怀愧疚和感激之情离开了理发店。我的眼睛也湿润着，独自跌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没有动。我知道自己这个年是回不成老家了，因为我的理发店刚刚开张不到一个月，生意清淡，刚才送给中年人的那200元“奖金”，就是我全部的积蓄。其实，在他推门进来的那刻，我就感觉到他不是来理发的。但从他的身上，我又看出他不像一个劫匪，而是一个陷入困境的异乡人。我当时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我全部的职业精神和爱心，来化解自己所面临的危险，同时也让这个已站到深渊边缘的人，收回自己的脚步。

这个春节我没有回家，一个人过得很清苦，但内心却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