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

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

镇上有棵柿子树。这棵树长在纺织厂后面的一片空地上。纺织厂倒闭后，很少有人来这里，杂草丛生，成了荒地。

柿子成熟后，男孩乔乔一日三次来到这里等着。他在等柿子从高大的树枝上掉下来，落进草丛里。他要将掉下来的柿子捡了去。

清晨，太阳把柿子的鲜红照成玫瑰色。秋日的风清凉，但并不寒冷，吹在乔乔的脸上软软的。草丛很安静，柿子树也很安静，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

午觉睡得很好。乔乔眯着眼睛仰着脸看，柿子真像一团团点燃的火球。一群麻雀在树枝间窜来窜去，它们这是在偷柿子么？乔乔捡起一个小石子，使劲往树上扔，麻雀们吓了一跳，在空中飞了两圈，又落在树枝上继续啄柿子。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

夜晚真黑，乔乔站在树下有点害怕了，幸好有月亮。树上的柿子已经看不见了，但他还是就着月光用手将草窝摸了一遍。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他只摸到一个饼干包装袋、几片树叶和一把干树枝。

明天再来吧。树上还有这么多柿子，总有一只掉下来，落进草丛里，他要将落下来的那只柿子捡了去。它一定又甜又滑，轻轻一吸，就进了嘴巴里。乔乔喜欢又甜又滑的感觉，他等着。

整个十月，乔乔每天都要来这里瞧一瞧，瞧两瞧，瞧三瞧。没有一只柿子掉下来。

直到有一天天快亮的时候，乔乔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只柿子掉在草丛里，一只熟透的柿子，表皮裂了口，一看就知道是一只很好吃的柿子。乔乔从梦中醒来，立即从床上跳下来，推开门往外跑。

乔乔跑到空地上，看见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正在树下站着。男人下巴上长满胡子和肥厚的肉。这男人一定不是镇上的，乔乔从没有见过他。

男人右手拿着一把猎枪，左手拿着一个布袋。布袋上面沾着血。

“你是来打麻雀的吗？”乔乔问。

“你呢？”男人瞪着他反问。男人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好久没有睡觉了。

“我是来捡柿子的。”乔乔指着草丛里的一只柿子说。他在梦里看见的就是这只柿子。

“柿子？哦，柿子。我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枪法。”男人的枪口瞄准那只熟透的柿子。

“那是我的柿子。”乔乔说，“你会把它打烂的。你不能把它打烂，它是我的。”他走上前弯下腰去捡那只表皮裂了口的柿子。

“不许捡，小心我打烂你的手！”男人红着眼睛说。

乔乔弓着背双手捂着柿子，身体僵硬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是我的柿子。”他轻声嘟囔。

“把手拿开，”男人吼道，“我数到三，你敢捡起来我就让你流血！一、二……”

乔乔直起身的时候把柿子捡了起来。他把它捂在心口的位置，慌忙转身想要离开。

“站住！”男人命令道，“把柿子放地上。”

乔乔盯着男人手里的枪口不敢再动。他的鼻子一下子酸得难受，很想哭。

男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掌扇在乔乔的手上。那只柿子啪嗒一声从他的手心里掉在草丛里。男人抬起猎枪，眯着一只眼睛，瞄准柿子，啪，柿子烂成了果酱。

“哈哈，我的枪法很准吧？哈哈。”男人晃动着身体走开了。

从此，乔乔再也没有来这块空地，没有捡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