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杜伟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窗外,天光淡漠,想是五六点钟。
他翻来覆去再寻不到睡意,索性掀开暖被,趿拉着拖鞋,行尸一样踱步到卫生间。
镜中,他憔悴的面容,在白光映衬下分外显眼。胡子邋遢,面部浮肿,神态木讷,看久了会生出一种非人的错觉。
他轻轻敲打着镜中的自己,奇怪它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既陌生又恐惧。
刷牙的时候他分了神,在意起那个梦,碎的稀烂的梦,断了几分,再捡拾不起,拼凑不出。
算了。不过,是个梦。
手机的呼吸灯温柔地喘息着,点亮,是几条短信和一个未接电话。短信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些群发的祝福,他甚至懒得去看。
来电是个座机号,他没备注,不知对方身份,犹豫着是否拨回。
床头桌上摆着瓶红酒,下去了大半,杜伟抓瓶拔塞仰脖,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心透凉,懒慢的脑子也活络开,他大字仰躺在松软的床垫上,享受着阵阵暖风的惬意,飘飘欲仙。
屏幕亮了,还是那个电话。
杜伟接通了,持着上仙的态势,悠然发问,“你哪位?”
“孙子,欠钱不还,躲哪消遣去了?”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打的他成了金箍下的妖精,六神无主,两眼发懵。
我是谁?我在哪?该去往何处?
20
杜伟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打眼望,稀稀落落的教室,英年早秃的美斯特刘在慷慨激昂地讲着近代史,口水飞扬,直溅五步。
课间,杜伟翘了课,约女友去操场散步。
雾霾并未因是元旦佳节而打折扣,老配方,老味道,依然醇厚,浓密如白脂,朦胧虚幻。搭上跑道外侧路灯晕染的光,好似仙台虹霓。
半面情人牵手漫步“云端”,无所顾忌,任那霾入柔肠,化作相思毒。
如胶似漆的鸳鸯行到半路,起了争执。
李霜看不惯杜伟整天吊儿郎当的痞样,想他留心学业,即使没争一挂帅的志向,可总要不落人后。
杜伟心猿意马地应着,手却伸向了李霜胸口,作势要和她亲昵。
“滚!”言简意赅。
杜伟望着李霜的背影,不知何去何从。都怪这雾霾,这黑夜,还有那口罩,让他看不清情人的脸色,才落到这般田地。
25
杜伟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昏暗的房间,屏幕透着光,女人在唱歌,悲怨与不甘杂糅,曲调哀婉,透着命不由人,无计可施的落寞。
沙发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人,皆不醒人事。杜伟揉着生疼的脑袋,品尝着宿醉的滋味,慢慢回忆起昨夜的情景。
那几具躺尸是他公司的同事,几人都是单身,又背井离乡,每逢佳节倍寂寥,于是相约一同跨年。
其中属杜伟酒力最差,临到KTV时,他已醉的不成模样,养精蓄锐半夜,这才恢复意识。
这样也好,没人抢麦,现在是属于他的独奏曲。
在歌单上翻了很久,也翻不到想唱的歌。屏幕上那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终于暗去,轮到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绅士,做着不合时宜的滑稽动作,表情像在笑,又像在哭。
好久不见。
杜伟的意识里飘过一个人的身影,他试图去抓住,他应该能抓住,他绝对要抓住。
对方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揣着股冷漠又温情的姿态,迎向他又背离他。
杜伟明白了什么,又什么也不懂,觉得那人是他,又觉得是她,转了半天,又觉得是自己。
他从高空坠入悬崖,从悬崖坠回高空,溺在疯癫又无望的幻想中,活过来,又死过去。
酒,还没醒。
15
杜伟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按息了嗡嗡的闹铃,倦怠地仰躺着,习惯性地等待母亲唤他起床。在盯了落灰的吊扇半个钟头后,四野依旧静谧无声。
母亲不会来了。
步入教室的瞬间,杜伟快速瞅了眼邱雯的座位,她还在,低着头,不知在背单词还是课文。
杜伟坐在前排,用手肘撑着下巴,边翻阅空白的书本,边寻机偷看心头的佳人。
他快速地扭头频率引起同桌的揶揄,“别看了,你俩没可能,她未来老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下午考试交卷时,杜伟有种错觉,他仿佛是最后一次回到这里。这个教室的人,和此刻熟悉的事物,很快就将和他告别。
“风萧萧兮易水寒”,借着终焉的气氛,杜伟将礼物摆在了邱雯桌上,对她说了句,“元旦快乐!”
30
手机在震动,杜伟揉搓着晴明穴,接通了电话。
“孙子你别装聋……”
“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
“我草……”
“元旦快乐。”
“……快乐归快乐,钱你还是得还!”
“我知道,逃避是无用的。”
“元旦快乐。”讨债人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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