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席卷整个南京城的那天,我兴高采烈地从地下快递放置点将它取回来。
一株拿透明气泡板层层包裹着的粉色迷你小玫瑰。专属我一个人的第一株植株。
迅速地将重重束缚为它解开,轻轻整理了下叶片。已经开了的两朵粉色小花,因为长途跋涉有些蔫蔫的,也不敢多动弹,只又拢了拢因颠簸有些倾斜的松土。
然后把它抱在怀里。
从放置点处棚子的掩映里走出,转而阳光打到脸上的那一下,我走得步履铿锵。
脑内浮现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玛蒂尔达夹着那盆银皇后快步跟着里昂长腿款款往前走的模样。
且我的色调是透亮的大红大黄,满是希望。我略扬着头,就任由阳光打在脸上,刺得不禁眯了眼,嘴角也不由得随着上下眼皮的接触而不自觉地上扬 。
我将它放在了宿舍的阳台上,对着自己床位的东南角——网上说的我的桃花位。
从养它的那天开始,我开始慢慢习惯:早上去阳台换鞋子的时候要为它浇下水,说声早安;晚上洗漱完要去阳台再看看它稍微浇点水,浇完水再双手合十地望望天,看当天有没有星星,跟月亮星星天空问声好,拜托他们关照关照我的小粉,最后做完这一切再召唤一下据说也在天上的月老,让他老人家多费几分心思看看我的红线那头的人儿还要有多远才能来。
心满意足地做完这一切,就会觉得气定神闲,躺倒在软塌上,梦比觉更香。
那天遇到隔壁班的团支书,本只是点头之交的,突然来找我帮忙。是个说话做事沉稳,为人谦逊和善的小伙,我自是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下来,保质保量地悉心完成了任务。他一口一句谢谢请吃饭的客套,让我浑身不舒服,也回了几句场面话,不再多说。
那天看了场电影,电影散场之后发觉隔壁位子上的小哥的手机落在座椅上了,将它去交给电影院工作人员的时候正好手机主人正在询问电影院工作人员自己手机丢的事情急得不可开交,“给你,可拿好了,别再掉了。”把手机物归原主,原主站在那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低笑着转身离开,快要走出电影院所属商场的时候,那位小哥追上了我,还是一副羞愧的模样,“那个,不好意思,能麻烦问一下,可以加你的微信么?手机真的很感激,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吃顿饭。”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这么回应了,他还是有些执着,想起不知哪篇微信推送里有讲过一条:“想要获得真正桃花,必须要以一颗开放的心应对周边的状况哦~”就索性就给了。但是,之后,此人除了一开始两天问了两句“在干嘛”讪讪回了几句,十分无趣,看过了几次此人更无趣的票圈之后就干脆拉黑了。
日子过着过着,就大约过到春末夏初之际了。很可惜的是,南京的春夏是没有衔接的,气温就是一夜之间骤升至了近30℃的段位,燥得因为热感冒不敢换短袖只能穿着长袖外挂盯着穿着背心的室友干瞪眼。
感冒让人变得脆弱、懒惰,整天能坐不站、能窝不坐。脑子里苦涩不堪的部分开始蓬勃汹涌。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的人,是万不可能再有精力去照顾好一株花的,更何况还是个娇弱要人关注的主儿。
放养了约一周时间,就立马干枯不已了。
等病愈精力重归,它已经用凋零无声地抱怨着主人的不堪与无能。
“哼..."看着它的模样,感觉天气更热了,立马窜进开着冷气的房间里,懒得再多看它一眼,但是心里又如鲠在喉。
穿着背心,脸上正贴着面膜的室友见我瞧着了它一脸僵硬地进了房间的冰块脸,啧了两声:“花花好枯啊,要不要再给它浇点水?”说着就去拿瓶子打算接水。
“死了死了,别管它。”
室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不管它而是没管我,兀自去浇了浇水。
回到床边,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拿被子捂了头,闭上了眼睛。
唔,这些情绪是该死了,不该再想些莫须有的了,不该再多想他了。
三年了,别想了。
但其实,从在淘宝上下单购买花的那一刻,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他在朋友圈里看到我发布的花花开花后的脸。
做人,很是虚伪了。
所有,都是在想着如何展现给别人看。
但是,这些很玄的东西,是充斥在生活里的,你摆脱不了。
一如,说了,不再管那盆花了,还是偷偷地给它浇水施肥。
没关系,就是有关系。
不想了,就是等一会儿再想。
想着最近有在好好给花花浇水施肥、也有诚恳地向月老大人祷告,桃花运应该不会那么差,就有持无恐地故作轻松地玩笑语气又去找他说话了起来。
在枯败的花瓣还没有零落成泥,依旧挂坠在枝丫上时,没成想的,这株儿竟抽出新绿了。
朋友身份的他这一段时间喜欢和我分享些他在生活中遇到的日常琐碎,我回了他一张这株儿的照片,说着它是个小娇贵,但是生活总是有惊喜,我很开心。
在新绿越长越高时,梅雨季紧接而来,郁结是从不知道湿气这么大究竟该给它浇多少水开始的。
有了回应,就总会忍不住又想更进一步,又交替着患得患失的情绪,莫得遁隐。
“哇!”刷着牙,急匆匆地一手抓着牙刷一手放在下巴下害怕泡沫掉出来,还赶紧跑去阳台换鞋子,正准备出阳台的时候,顿了下——竟然长出花苞了这株儿。
“哒哒哒”赶紧跑去洗手池漱好口,抓了手机就跑回阳台来,“啪啪啪”各个角度都不错过地来了几张。
精心挑选又P好了,发给他:“它快开花了哎~”
他,没回。
手机一闪烁,就立马举起。打开他的头像,编辑对话框内容,又删掉。然后再打开,再编辑,再删掉。
折腾折腾就折腾到三更,打算索性发条朋友圈吧,打开朋友圈后,又编辑不出内容来。
最后还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晚安。”
又撤回。
“啊...”头一下子埋到枕头下面,“嘁..."把手机扔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关上小灯,闭眼,睡觉。
第二天,他:“?”
“没什么,不小心按错了。”
觉得很是尴尬,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扯犊子的瞎话。
看着花苞越来越大,已经开始裂出粉色来。一面期待,一面不安。
共同好友的生日发起了聚会。“当——”一声清脆的钟声在脑袋里敲响。是了,是他了。
吃饭时一切都好,交谈时风生水起。
有说有笑,目光所及自然美好。
然而,这是,如果,除却看到他和旁边其他人的相处模式也是诸如此类,甚至更为亲昵的话。
感激,他还是把我送回了宿舍楼下。
虽然只是送完了所有女生,正好顺路的我是宿舍楼距离他宿舍最近的最后一个。
说些并不对盘的体己话,笑意越来越大,心寒也愈来愈强。
“再见。”
“再见。”
佯装着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实际上,嘴唇已抿得轻疼。
半夜梦魇醒来,还是习惯性地立马抓起手机。
并没有消息提示。
遂自打开朋友圈,下翻,竟看到共同好友的一张与他的合照,注写着:老刘脱单第一天,想他。
“唔...”眼睛因为没睡醒,还是有些迷糊。初翻至此条,看到二人合照就心下空了一拍,仔细一看,果然。
差点半夜笑出声来,又将删了记录的他从通讯录里调出来,编辑,发送。
“哇啊~半夜做噩梦醒来翻票圈,你居然脱单了哎~”
“脱单都不说,友尽友尽!”
“要幸福啊~99~”
眼角的分泌物不晓得是半夜的馈赠,还是噩梦的继续。
赶紧擦拭掉,又将手机甩到老远。
翻身,找了个最安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起早,洗漱,走到阳台准备换鞋。
“哈..."一下子笑出声来。
竟然,开花了啊。
给花花拍了照片,打开微信,看到他的消息提示,立即一个眼疾手快点掉提示进入朋友圈编辑页面。
当漂漂亮亮的夸赞这株儿小花真顽强,生活处处有惊喜的朋友圈发送之后,“呼..."还是打开了对话框。
他说,“哈哈哈,你也是~”
是的,我也是。我也会幸福的。即使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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