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传说||第3章 缘定

作者: 乌因 | 来源:发表于2019-03-08 11:49 被阅读117次

    本已被滚烫的身体烧得千疮百孔的衣物,片刻间化为灰烬。肌肤表面,渗出点点鲜血,寸许的红芒徐徐吞吐,神秘而恐怖。

    那把青铜匕首正和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横在身侧,还有一物便是巫天长老留给他的族中重宝——《融神化血图腾术》,因取材冰蚕丝,幸而保存下来。

    云枫感觉不到自己任何的重量,似随风柳絮轻轻漂浮,周身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入眼皆是无边轻雾,朦朦胧胧,寂然无声。

    “难道我死了?跌下断魂渊都大难不死,却因为吃了牛兄两个果子送了命,老天可真会开玩笑。只希望父亲千万别出事,好早日救出阿母,为族人报仇雪恨……”云枫默然低语,心痛,不甘。

    “哈哈哈,小子,你就那么想死吗?”

    云枫耳际飘来沧桑、飘渺的声音,让他震惊不已。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你的识海,而我——,不说也罢,你只需知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云枫侧前方的轻雾袅袅飘散,他看到了诡异而难以置信的一幕:巫天长老给自己的黑色指环在空中静静漂浮,散逸出柔和的五色天光,那天光竟缓缓汇聚成一个老者的形象,眉目身材,乍然一看似乎清晰,仔细一看却只是朦胧轮廓,如真似幻。

    “救命恩人?”云枫不觉奇怪,心中又暗想,这个奇怪的东西也算人吗。

    “不错,小子,我一共救了你——,让我想想,对,58次。”

    云枫更加困惑,58次?开什么玩笑,我竟然已经死了这么多回了?

    “不对,是59次。”老人暗忖,接着说,“这断魂渊是大凶之地,别说悠游鬼物,致命毒瘴,古圣天阵,单是这不啻万仞的高度,你一个凡胎俗子就够摔个七零八落了,而你竟然毫发无损,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早听族中长辈告诫,这断魂崖下的断魂渊和天绝峰、精灵谷、天墟并称十万大山四大绝地。既为绝地,自是凶险异常,然而其他三个地方,都曾有俊杰奇才出入行走的记录,唯独这断魂渊,凡堕入者,皆有进无出,堪称死地。想到此处,云枫对老者救自己命的话,已是信了八分,可缘何是59次依旧让他困惑不解。于是,他不禁问道:

    “敢问长者,那剩下的58次又是怎么回事?”

    “剩下的58次倒是都和你那‘贪玩’、‘真傻’的牛兄有关……”

    “牛兄?怎么会?”云枫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除了那牛兄,你可曾看到一个动物,哪怕是一只鸟,一只野兔,甚至一个鬼物?”

    “不曾。”

    “当然不曾,因为它压根就不是什么牛!如果我所料不错,它该是上古凶兽——穷奇!穷奇天然嗜杀,食人吞鬼自是不在话下,有它存在的地方,又怎容得他人安榻?的确,此穷奇和《灵兽录》所记多有不同,身无鳞甲,背无双翅,可其‘嘤嘤’啼声,精壮的四肢,可怖的獠牙,杀生邪恶的性情却做不得假。”

    此时,要是穷奇听见老者的话,定要感恩戴德、涕泪横流了。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有人识货了,本圣尊正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穷奇大人啊。

    “在你昏死的时候,这穷奇扑杀你多达57次,还有一次,自是你吞食它给你的两颗异果——传说中的穷桑仙果了,若不是我,恐怕你已经被仙果的药力炸得渣都不剩了。”

    听到这里,云枫顿时一阵恍然。想到自己竟然还曾想对传说中的上古凶兽穷奇下手,把人家当成野牛一样宰了吃,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暗自唏嘘不已。又想,原来,它一直想要吃了自己,自己想吃它,倒也无须良心不安了。

    “感谢长者救命之恩,我云枫誓当结草衔环涌泉相报!”云枫感念昊日大恩,恭敬地拜倒于地,道,“如果我云枫能活着走出这断魂渊,定不辜负长者活命之义。”

    “孺子可教也!想我昊日纵横一生,名震中天,如今竟仅剩这缕残魂,不人不鬼,残喘于世,破天问道之宏愿,报仇雪耻之执念,已是断无半点实现可能。你不过骂了几句老天,喷了几口心头血,竟机缘巧合下,开启了昆玉戒,也是洪福气运俱佳之人,虽则眼下蝼蚁般弱小,来日成长起来,能替老夫达成宏愿也未可知。也罢,就索性赌这一把!”

    虽然看不清老者的脸,云枫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无尽的悲凉和落寞。

    突然,老者低哼道:“哼,贼心不死的孽畜!——60次。”

    只见从指环中腾起一幕清光,旖旎荡开。

    接着,老者虚臂一指,五色柔光如彩缎丝绸,轻轻卷向自己。云枫发现自己已从灰蒙蒙的世界回归了现实。一眼就看到那穷奇还蹲伏在原地,双目微醺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云枫顿觉脊背发凉。

    其实,此时穷奇是真的放弃了吃这个熊孩子的想法。就在刚才,因久不见云枫动静,也因那遍身浴血的云枫实在太过诱人,它又冲向了云枫,可怕什么来什么,它依旧被那无形的墙给顶了回来,不争气地留下了第58个坑洞。

    云枫看到自己身上不着片缕,身体上血迹斑斑,又恐惧,又害羞,正操心穷奇的公母问题,却听到脑海中传来老者的声音:

    “小子不要妄动,我要燃烧灵魂之力,接引穷桑仙果留存在你体内的药力,为你种命根,开灵府!”

    云枫双目微闭,神归识海,仔细观察、感受身体的变化。一股温热的气息,透入血肉、经脉、筋骨,像恋人调皮的手指,挑弄着药力朝小腹聚拢而去,所过之处,原本的疼痛之感顿失,一种舒爽、醉人的感觉,险些让云枫呻吟出来。

    “嗯?坏了,本圣情急之下竟忘记你小子的丹田刚才被药力炸毁了,无丹田,好似有好种却无土壤,命根又如何能凝聚?300年的浑浑噩噩,竟让本圣犯了如此不堪的错,天意啊,可笑本圣还曾想靠你得偿所愿,哈哈哈……”

    这下可苦了云枫,不说识海震荡,如同滚雷轰动,一片昏沉,却说小腹内慢慢凝聚的灵力,终似脱缰的野马,四散奔腾开来。老者温热的魂力,节节败退,那道由魂力织成的光膜已然形如蛛网,破碎即在眼下。倘若破碎,昊日老者的魂力无暇庇佑,云枫恐怕只得爆得尸骨无存了。

    “罢了,罢了,本圣早已人死道消,如今又何必带上你?况且,倘若你死,恐怕本圣这缕残魂也恐再无苏醒之日。索性保你一命吧,虽然修行一途已阻塞难通,可活着总归是好的。赵化忌,慕容慈,庄世贤,黄征,生不能啖尔等之肉,死也将噬尔等之魂!天道,天道,哈哈哈……”

    惨笑在云枫识海中激荡良久。却见,一缕清光从昆玉戒中彻底剥离,如寒冰消解,迅速融合在蛛网般破碎的魂力光膜上。原本形如蛛网的光膜此时遽然焕发无限生机,奔腾四散的穷桑果化成的灵力,不再汪洋恣肆,而是渐渐犹如驯服的家畜,服帖起来。那灵力受光膜的牵引、压制,竟徐徐按照穷桑果暗含的天道轨迹旋转起来,正与修行者凝聚的命根形态仿佛,只是委实太大了些。从修行者经验而言,需在入道境完成81个命根的凝聚,方可缀根成府,成就人者境,从而真正踏上追求大道的康庄大路,可云枫只此一个命根,恐怕就算天道感悟再深,也将成道无望吧。

    许久,魂力光膜渐渐隐去,那被驯服的灵力也终于认命一般不再躁动,在一层无形气膜下徐徐旋转,宁谧而纯粹。

    云枫自知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番生还,全是仰仗了昊日老者义薄云天的慷慨之举,心中自是悲叹不已,不禁暗发誓言:为了这61次再生之恩,倘若他日我云枫修行有成,定替昊日向其念念不忘的四个人讨个说法。

    修行者的丹田宛若星空,命根则好似一颗颗星辰,而此时云枫的丹田却似一块实心铁饼,灵府开启无望,理论上已算一个修行的废人。

    如此,还敢发下煌煌誓言,只能以年幼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来解释了。

    倘若昊日至圣残魂犹存,听到云枫这般誓言,不知是内心感慰,还是苦笑喋喋。

    然而,世事难料,这“废材”云枫后来竟真的因此搅动了中天风云无数。

    指环状的昆玉戒在云枫眼前静默悬浮,低低颔首,隐隐悲鸣,仿若在讲述一个摧断心肠的故事,识海中依旧烟雨朦胧,仿佛有意晕染勾勒一个凄恻动人故事的背景。却见一道光芒激射而出,云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眉心一凉,一种水乳交融般的契合感油然而生。

    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昆玉戒,而懵懂的云枫对此却一无所知,这自然因为他自身修为境界委实太低,可也和藏匿其中的昊日那缕残魂的干预脱不了干系。如今,昊日残魂耗尽,云枫方成为了昆玉戒真正的主人。

    然而,昆玉戒乃古圣大能,穷尽无数岁月凝炼而成的,破天逆道的神物,其间蕴含着匪夷所思的规则道法,这一切却不是此时的云枫有能力染指的了。好比一座奥义无双的迷宫,云枫找到了钥匙打开了大门,却终于被眼前眼花缭乱的路径、景象阻隔,站在门口,难以寸进。

    云枫对这个奇怪的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概念,也没多大奢望,虽然刚刚经历的一切着实让他大开眼界,也意识到这是个神奇奥妙的东西,却大抵孩童心性中的好奇多了一些。

    正当他意兴阑珊,准备退出识海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黑色指环上复杂的纹络,突然活动起来,泛着莹莹青光,如流水一般急速流转,汩汩有声,接着一些长长短短、弯弯曲曲的线条如出水的鱼儿腾跃而出,在水流上方快速组合,忙而不乱,有条不紊,仔细看来,竟好似一个又一个文字,水流越来越浅,漂浮的“文字”却越来越多,突然像找到了闸门的洪水,这些“文字”齐齐朝云枫的眉心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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