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笼，新灯笼◎每一天

旧灯笼，新灯笼◎每一天

老妈说：“新的总比旧的好看。”我忽然心里一动。

那是过年前，老妈正在打扫房间，抬头瞥见邻居家门口一左一右挂着的两个红灯笼，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她不由感慨。

趁着年前稀疏的日光，老妈已经晒好了三筐萝卜丝干，洗了两床被褥，离过年已经没几天，她依然马不停蹄。老爸老妈现在还住在别人家的房子里，是一层紧挨着的两间简陋的平房。房东就住在对面的三间楼房中，那楼房已有十来年的历史，一条大黄狗在屋前晃荡，檐下，两棵铁树在大瓷缸里展着锯齿。看见这条亲爱的狗，总让我想起童年养过的小狗，第一次见它，它仿若看见主人，一点儿也没有摆出凶恶的样子来吓唬我，反而脚前脚后地黏着我。

住了半年多，老爸老妈已经适应了这里，极普通的旧屋因为老妈收拾妥当，也呈现出新生气象。平日里，来来往往的村人总会有意无意地经过门口，随意地絮叨一番，如此，空间更敞开，也就缺乏“隐私感”。房东的好说话，以及实诚，是父母亲甘心在新房子尚未能入住前安居于此的重要原因。

“可是，他们还不摘下旧的，他们大约也不会注意。”老妈说。按她的想法，若能做主，她倒是愿意帮他们这一忙的。他们在镇上买了房，只是偶尔回村里住几晚。他们的房间内因为缺少人气，充满了尘土的气息和某种腐朽味。年前，他们甚至说，要将楼房钥匙给我们一把。我们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老妈和我说那两句话的时候，阳光适时从山头射过来，照在她脸上。我们绕过平房子前的小路，一转弯，就看到我们正建造中的三层洋房了。“妈，你这话真是有哲理！”我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你要多和我聊天，这样，我写作的灵感会更多呢。”老妈脸上略微呈现出诧异神情，不过马上恢复了自然：“哪有这样的事？”看得出，她也为自己不经意的话能“帮”到我而开心。

“妈，你想，就像你曾说的'小来日日鲜，老来日日厌'，是不是也是这个理？”看着孩子们日日变出新花样，老人则只会一日日萎颓下去，怎能不在旷日持久的相对中厌倦、困顿？老妈自然很明白，我不过思维跳跃了一下子，瞬间兴奋异常。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如此，“新”的似乎总比“旧”的讨巧些。新人由于样貌、内在给人一种新的冲击感，假以时日，当审美呈现疲态，新旧的转换也就在一念之间。

我再次仰望那一对旧灯笼，原本的大红色已在风雨侵蚀之中褪去光泽。在风中，吊须随意飘荡着，“招财进宝”字样依稀可辨。灯笼终究是没有生命特征的，因自身并不具备新陈代谢和调试机制，老了就老了，旧了就旧了，再也不复回归到从前的样子。可是，人不一样。人，流淌着生命质素的实体，尽管表面不复光鲜，内在却可以“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无论是灯笼，还是洋房，那些旧的事物总是会在岁月流逝中剥离出它的本真。

本真之外，更多的新和旧，却会在人们的智慧引领中，发生动态变化，触动量变和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