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自由故.三】

【若为自由故.三】

                                  1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早上，天光未亮。她就听到从远处传来了振聋发聩的歌声。远处传来高亢的不成掉的歌曲，直往她的耳中去钻。既然睡意全无，她起身准备去洗漱。

这时正好房东也出来了，略带歉意地对她笑了一笑。并主动开口说正好今天不忙，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带她去周遭游览看看。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欣喜，他开着一辆八成新的雪铁龙，带着她去到一片旷野。她先看到远处有大片的油菜花田，盯住看之后仿佛是一团大火要燃烧起来一样。绕过了一条曲折的长河，他们在花田旁停下了车。阳光从云端倾落，碧草蓝天。不远处还有一群眼神清澈的羊群，在悠闲地吃草。山坡上为数不多的土地上，还种植着零散的青稞。油菜花开得铺天盖地，张扬肆意。天空上随意堆积着大面积的云团。

韩月清有些忘乎所以地奔跑起来，觉得此等美景简直让人眩晕。跑了一阵忽然停顿住，掏出手机仔细地找角度拍照，然后虔诚地发到微信中。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好不容易吃到糖的孩子，恨不得要昭告天下这块糖的存在。仿佛因为有了这块糖，就足以减轻她的可怜与不安。

她自己心里都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肤浅，但是手指放佛已经不是她的了。早一步脱离大脑的控制，把照片发了出去。

                                  2

她迫切地想让那些还在水泥森林里苦苦挣扎的同类，一定要让她们看到，这是一个怎样一尘不染的仙境。这简直不像是人间领地，而是人间天堂。而她就是最新列入仙班的神仙，这里没有报表，没有放假，没有压死人的KPI。可以随心所欲加以幻想，也不会落空。到不了地方才叫做远方，她就是要充当她们身外的一颗眼球，替她们仔仔细细看清楚这一切。

遥想的空隙，手机提示出现了好多点赞和留言。“简直太美了”“人间天堂啊”……，她看着手机会心地一笑，又遗憾觉得文字太短，达不到预期虚荣上的满足。

想到这，她有点呼吸紧促，却发现同来的男人不见了。仔细找才发现他竟然跑到花丛下躺着抽烟，她想他肯定有着很重很多的心事。自己又跟他算不得上熟稔，自然不好多做打探。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说着些无关痛痒的的话，类似这边风景真的是太迷人了，他微微笑着附和着。并主动告诉她他的名字，和一些周围琐碎的小事。

但韩月清始终觉得他对过往总是保有回避的姿态，也不去追问她之前的一切。她喜欢这种寡淡的接触，没有暧昧，没有混合气味。没有伤口，也没有过往。一切像大雪覆盖后的大地，安详而干净。她心中甚至生长出一种汹涌的心事，能和这样的人在这里携手余生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不过很快另一个声音就出来否定了她，自己没有倾城美貌，也没有家财万贯，现在甚至连一份拿得出手的体面工作都没有了。凭什么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她只好默默安慰自己，可能是真的是开始老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让她逐渐老化的心灵，不期而遇地想要渴求安稳。

                                  3

回去之后，俩人又回到房东与房客的关系。白日间，韩月清在屋里无所事事，突发奇想地跑到了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回到住所，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洗刷干净锈迹斑斑的厨房。她用热油把买来的鲫鱼在锅里煎黄，又仔细地放好葱段，姜丝加上开水慢慢炖煮。丝丝缕缕的鲜香，已经漂浮在周遭的空气中。这些技能她从小就得心应手，任何时候都能随时拿来应用，她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悲怆。

她还买来了麻酱和红油，煮好鸡胸脯肉准备做成凉拌鸡丝。这时候门响了，她有点扭捏地对着微微怔住的韩亮打招呼，意思自己鸠占鹊巢地用了他的厨房。并邀请他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顿饭。对方犹豫了一下，就脱下外套来厨房帮忙。她连忙说不用，可没有想到的是，他熟练的程度并不比她差，甚至更技高一筹。

她对他的迷惑更深刻了。

吃饭时闲聊，他们聊起来之前的学校，这正是她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交集。她还不怕死地打听着问他，你干这行工资是不是很高。他说，马马虎虎，在这边的小城市属于中上等。吃完了饭，他主动起身去刷碗，并略带歉意地说，打扫这间厨房可是个大工程，他必须以为刷碗来将功赎罪。

                                  4

那天晚上她做了很多幽深曲折的梦，梦里反复出现了他的身影。他漂亮到近乎惊心动魄的脸，仿佛在梦中都在蛊惑着她，她先远离又不自觉的靠近。这是之前寥寥可数的恋爱经验，无法给与她解答的。

好在新鲜的阳光终于照耀进来，让她终于从黑暗中惊醒。正准备去起身洗漱时，手机传来一声“叮咚”的短信提示音。她慢慢打开，是一封通知她参加面试的消息，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她匆忙地开始收拾自己，不管怎么有，先有了面包才有功夫继续做梦。

人生地不熟，她准备提前一个小时赶去，虽然地图显示距离这里也就三公里。她莫名地开始紧张，手心冒汗，再次体会到第一次面试时的忐忑。事实证明，紧张的太过多余。面试官就走过场地问了几个问题，害的她还拿出来烫金的毕业证，和打印精美的个人简历。一同来面试的人，带着不可思议的鄙夷望着她。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短信，她甚至都怀疑自己都不值得他们打电话通知。但很快释然，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了，她准备今天先付给他三个月的房租。于是从行李箱的底部找出来钱包，数好了钱，等着他回来。

又是傍晚六点，他准时打开了门。她高兴地说自己明天就要去上班了，然后拿出用纸包好的钱递到他跟前，说这是三个月的房租钱。多谢这些天的迁就，他还是笑了，笑得她心里格外没底。仿佛她是一个好笑的笑话，但并没有接下钱。她只好再次主动出击，把钱放到他手里。你来我往之间，显得暧昧地像情人间打闹，她竟然有些不自知地脸红。

最终他收下了钱，但是却要带她去饭店里吃饭。美其名曰要庆祝她旗开得胜地找到了新工作，哪怕她再三推辞，最终还是去了。坐车上她在想，他这算什么，自己普通到平庸的一个人，哪里值得他如此费心尽力。凭借他的外表，他肯定不会缺少异性伴侣。她装作无意地偷窥他的侧脸，却被抓个现行。慌忙地转过头，装作打开车内的音乐，来掩饰声如打鼓的心跳声。

                                  5

饭店装潢的很有民族特色，粗狂而有格调。他有些戏谑地开口问她，这次怎么不拍照留念下。原来他早看穿了她当时拍油菜花时的不良动机，于是也不甘示弱地说：“是不是你之前带来的女人，来这都会拍照留念下？“韩亮笑得很灿烂，不同以往的收敛与克制。

等待上菜的间隙，她偷偷地给庞小红发条消息：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一个漂亮的男人，他真的很特别。

对方很快回复了她：不是吧，你现在是不是连脑子也玩丢了？都敢去招惹帅哥了你，你知不知道长得帅的从来不缺女人。更不缺有钱的女人？

韩月清继续不死心：我知道，我知道。其实也说不上是喜欢，我就是很好奇，他之前竟然还是咱们学校的，医学系。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他？

这次对方沉默了不再回复，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她放下手机时，他已经给她盛好了一碗丸子汤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