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影院,天色已晚,他问她想吃些什么。
随你吧。她把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目光失焦在路边的积雪堆。
发什么呆,想不想去吃那家蛋糕。他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蜻蜓点水在她冰凉的唇。
哪家?她是真的没想起来。
就是你说好贵的那家。
哦,都行,听你的。她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心里却有些意外他还记得。
积雪融化到最后就不再纯净,灰蒙蒙地冻在城市的一角吸纳着人来人往的故事。
天冷,应该吃点热乎的。他打了个哆嗦,仿佛自言自语般提议。
随便你。她回复地很干脆。
火锅店里已经开始热闹,老板给他们安排了一张刚吃完的桌。
你想吃什么。他看着菜单,问她,却没看她。
你先点。她忙着解下围巾。
他们点了鸳鸯锅。红汤和白汤被清晰地分隔开,好像互相不得侵犯。真是浪费了这么个美好缠绵的名字。
他点了盘变态辣的烤翅,半开玩笑地问她,尝尝吗。
她拿起一根竹签,烤翅上的辣椒粉比她涂的粉底还厚,她仿佛感受到每一个毛孔临近窒息的濒死感。
辣死了。她咬了一口,就把烤翅丢在盘中。我的感冒都要被它治好了。
她赶忙喝起自己杯中凉水,双眸凝视着桌对面正低头回复消息的他。
给你吃吧。她把盘中的鸡翅夹给他。
不吃扔了吧。他按完发送键,随手夹起一把菜下到锅里。
她停顿了几秒,没说话也没吃。
吃啊,别一会儿都凉了。他隔着镜片上的雾气说着瞎话。
呲,我也感觉有点辣了。
我有水,凉的。她赶忙递过自己的水杯。
老板,拿瓶啤酒。说完,他又一筷子伸进红油锅里。
隔壁桌三五成群,热闹地举杯畅谈。不吃辣不喝酒让她觉得仿佛来火锅店里养生。
我做了些点心给你,走的时候别忘记拿。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放在桌上侧面。
做的什么?
你回去吃了就知道了。
刚才发生的事她没有多说半句,给桌对面的疑惑回复一个神秘的微笑,就像以前他给她准备惊喜一样。
他们聊朋友聊人生,他开公司赚了不少钱,也胖了不少斤,说最大的梦想就是环游世界。
她戏笑他这副皮囊都快装不下这肥胖油腻的灵魂了,没有皮囊怎么风流啊。
他不想接应这句嘲讽。你有没有觉得我苍老许多?以后我的老婆一定要能照顾好家,我是真没时间。我也在想是继续开公司还是随便找个研究所干干,收入也不少哪去。
她一直看着他说完这句话,看着他回避的目光安放在桌边一角,吸纳他所有的余温与凉薄,然后一并消化。
他抬头看向她时,她依然盯着他,眼角没有泪光,因为早已被岁月风干。
他问,我下次还能约你吗?
嗯。她连点了两次头。心想为什么,谁知道呢。
他有些意外地笑了。往椅背上一靠,打了个嗝,起身去付账。
她叹息,揭开生活的窗纸,谁也没有理由挑剔一个不再少年的人不打理头发、剔牙、打嗝的日常。
走吧。他拧巴着那张原本五官端正的脸,门外飘起了洁白的雪花。
喂。她还站在桌前,残羹冷炙的桌上立着一个纸袋子。
他抱歉地走回来,低下头,她抬起头,似乎亲吻的默契和感觉永远不会变。他拿起袋子,坏笑道,你是等我回来拿袋子还是等我回来亲你。
她打他,生动的表情好像上演着年少的回忆。
你陪我走到下一个地铁站吧。他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帮她带上围巾。
不了,谢谢你。她没有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把手插进他的口袋。前一站地铁回去要多一块钱,路程就到此啦。
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随你吧。
向左,向右,没有煽情,没有挽回,转身的距离就是最遥远的距离。
灰色的积雪也曾经自由地纷飞,沉淀下生活的杂质,终究逃不过消融。
她靠着地铁车厢里的柱子,看着站牌上最后两盏绿灯,手机提示音显示:你做的蔓越莓饼干很好吃,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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