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下）

在奶奶家度过的日子里，如果爷爷上山给庄稼施肥、除草，或去果园给果树剪枝、打药亦或是出门跟老朋友打牌的时候，我就待在家里帮奶奶喂鸡喂狗，添柴烧火，当然我也有本职工作，就是“铲鸡屎”，嗯，“铲鸡屎”，拿一把比我还高的铁锹，满院子铲屎，跟现在给猫咪和狗狗铲便便的“铲屎官”有异曲同工之妙。

院子是泥地，鸡会飞，圈门关不住它们，经常性的飞出来遛遛，在院子里遛着遛着，屁股一沉，“噗滋”一声一坨屎就屙出来了，不光这样，它们还抢食看门狗——大青的口粮，偷吃晒在房门前水泥台阶上的粮食，趁奶奶和我不注意跑到家里溜达溜达，没找到什么吃的倒是给我们留了一些礼物，是的，你没有猜错，一坨坨新鲜出炉的鸡屎，我拎着铁锹，追在它们屁股后面铲屎，清理完院子里所有的鸡屎，在它们还没有另外制造之前可以跟大青玩一会儿去，或者就什么都不做，搬把小马扎儿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一切是那么的恬静，闲适，当然，这种时光总会被“咯咯咯”“噗滋”的声音打破，我就又得起身去摸我的铁锹。有时候真的很想跟奶奶说不要养它们了，但是那会很削弱我的幸福感。

因为，有一种它们发出的声音，我还是喜欢听到的，当听到它们发出“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哒”的时候，如果我在屋里，往院子里一看，一只母鸡头一伸一伸的，迈着骄傲的步伐，绕着院子不住的叫着，这时不管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我都会飞快的跑到鸡圈门口，搬开圈门，不顾脚底将会或者已经踩了多少鸡鸭的排泄物，走到最里面的一个筐子那里，当我看到粉色的或者白色椭圆形的物体时，我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的，我会飞快捡起还温热的鸡蛋，小心翼翼的拿着它，走出鸡圈，这时候可以把脚在地上蹭一蹭，然后跑起来，并喊出早就迫不及待要喊出的那句话“鸡蛋，奶奶，鸡下蛋了。”

“哎呦，真～好，又捡儿一个啊？明天早起儿（早晨）就给你揍儿（做）吃儿特（它）。”

“好。”难掩笑意和满足的我回答道。

早上我起的晚，常常睡在热炕头的我，总会被一个热乎乎，很光滑的东西暖醒，那是奶奶给我煮的鸡蛋，凉水浸过之后变得温热，用布把水擦干，把它从我的脸上滑到被窝里，爷爷已经下地回来了，背对着我在炕上吃饭，三伯坐在爷爷对面，见我醒了会笑着跟我说几句调侃我睡懒觉的话。

早饭已经做好，从被窝里出来直接在炕上吃饭，吃完再刷牙洗脸，每天早上都有一两只鸡蛋给我吃，奶奶还会说“这是俺小自己捡的蛋”。听着这话，再吃手里的鸡蛋，味道总会好上几分。

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每天早上和晚上我都会去鸡圈查看一下有没有蛋，一般早上会捡一个鸭蛋，晚上会捡一个鸡蛋，白天在家我会竖起耳朵听“咯咯咯，咯哒”的声音，飞快跑出去一般就能捡到鸡蛋。当然有时我也会失手，有几次听到了声音，母鸡也在院子里邀功似的溜达，边溜达边“咯咯咯，咯哒”，但是我去看并没有鸡蛋，反复几次，都没有。奶奶见我哭丧着脸，空着手回来，笑着问我“没有蛋啊？”

“嗯，好几次都没有。”

奶奶告诉我，这是老母鸡怕自己下不出蛋被嫌弃才谎报军情，是想告诉主人自己还能下蛋，别杀自己，别不给自己粮食吃。

哦！想不到鸡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啊。

温热香甜的鸡蛋，让我头疼的“噗滋”声，谎报军情的母鸡。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