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民以食为天。食色,人之性。
食物,从来都有翻江蹈海、抓挠心肺的力量。
对食物,也就总有一些回忆铭心刻骨。
但所有对食物的惦记,惦记的都不全然是食物。
想念食物的味道,也念念不忘籍由某种食物引起的一段岁月、一些人、一些空间。
白面烤饼、面条、羊汤、东北火锅、白切肉、土豆汤、野菜包子、自酿的葡萄酒、爆米花、烤地瓜、鸭头、煎豆腐、腌咸菜、绿豆芽、咖啡、茉莉花茶、深夜的厨房,买不够的鱼,剩菜鼓捣出的家常饭,……都是寻常小食小饮,因为生命的不可复返,全部变得滋味悠长。
嫁给吃货的人最终都沦为吃货。这里记录的除了吃货心仪的食物,还有吃货的心绪、情感、态度,吃货就是把人生理解成这个样子滴。
1 白面烤饼
这饼是早市上卖得最便宜的一样吃食。
一个小摊子上要两个人,一个人负责做饼,另一个负责烤制和收钱。
做饼的心里有杆小秤,眼睛只盯着案板,并不旁顾,隔一小会儿就伸手在一旁的和法的面团上抓几下,一排大小匀溜的面剂子就摆在案板上了,手里再醮点水,挨个在剂子上抚一遍,剂子便成了小圆厚饼,手又伸到旁边的碗里捏起一撮白糖,或是调好的葱末、肉末,按进厚饼的中心,再用手掌压抹一下,刚刚搁进去的馅就没进饼里。再往下,该是两只手一起忙活了,一只手拎起一个小圆饼,两只手一拉一扯,一只椭圆的饼就出来了,手再往一只碗里抓把芝麻,一溜儿洒过去,每张饼上淋得一些。也或者什么馅料也不放,直接拎起圆饼用手拉扯成椭圆形状。差不多只是一转眼稍长的功夫,一排剂子就成了一排饼。
烤饼这边,烤炉台子上已经叠了几小摞冒着热气的饼,烤炉里腾出了一些位置,做饼这人便用手托了白面饼依次贴到炉壁上。贴完,回身走到案边重新揪面剂子。这个小摊子的活儿,他显然承担的份量重些。
负责看炉烤饼的人比他略轻松,却也基本不得闲,烤炉热烫,新饼贴上,三四分钟就烤好了,他要手疾眼快,拿着两尺长的铁夹子,一张一张把烫饼从炉壁上取下,按着馅料差别在炉台上排好。新饼贴时时间相差以秒计,饼熟,先后也只在须臾之间,稍微一慢,饼就要烤大,饼色焦黄甚至发黑,这饼就不能卖了。卖饼的都是熟手,这样情形自然少见,除非是忙不迭或者松了几秒的神,这么多年买饼,我也只见过一回饼烤大了的模样,那个做饼的男人舍不得扔,用力卷巴卷巴自己吃了。那饼一块钱一个,但粮食遭蹋不得,要是我,也会自己吃了。
这饼有股浓郁的面香味儿,每回路过饼摊子,这股面味儿就会把我吸过去。一般时候买的都是原味饼,有时也掺各着买个甜饼、葱香饼,基本不买肉饼,肉饼太香,盖过了面香味儿,不合我吃饼的心思。
从第一回吃这饼到现在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居然从来就没有吃厌烦过。满早市的吃食,甚至街上的各色花样小零嘴儿,还真没有第二样让人喜欢了这么些年呢。
这饼价也有意思,第一回买它是一块钱,过了这么些年,还是一块钱。如今不涨价的东西几乎满世界也难找,就是做这饼用的面、油,烧得炭也是涨了几番价的,难得这饼竟然从不二价。二块钱买两张,当零食垫补胃肠,趁热乎劲儿,在早市上边走边吃,吃得肚里熨贴热乎,舒服着呢,回家还不耽误正经吃饭。
会做这饼的手艺人从来不多,现在更是越来越少。最早,是在新华早市祥伦街上有一张摊位,一对老人经营,后来,就找不到那家饼摊了。开初还以为人家有事情暂时歇一下,过一阵子仍然没见到,约莫是不做了,毕竟两位老人年岁都大了,该当歇歇了。这活儿看着容易,那是人家熟能生巧练出来的,其实辛苦着呢。再去早市不见饼摊,心里还是有点怅然。
有几年又改去儿童公园早市,忽然有一回,看见了卖这饼的摊子,也是一对老夫妇经营,做饼的人换了,饼的味道还是那般,一股面香气直冲鼻端,闻到味儿马上就饿了,赶紧买了解馋。
这样过了一两年,饼摊又寻不到了,那对老夫妇也早该是颐养天年的岁数了,不做也好。只是我又没了饼吃。今年春天,又换去新华早市买菜了。在中华路一侧,又看见了饼摊,这回摊主夫妇的年纪轻许多,看着也就五十多岁。心里先窃喜了一下,这回的饼可暂时能吃安稳了。饼还是老味道,每回去市场都要买上三张五张的。去得早时,能有八九个饼摞在炉台上等人,若起得晚些,买饼的人多,就要人等饼了。说等,也不过三分五分的功夫,唠几句闲嗑也就到了时间。有一回问做饼师傅,要几点开工,师傅说,头天下午两点钟就要和面了,到第二天早上正好醒透。又问,得多少面呢?一天一袋。五十斤?嗯。悄悄吃了一惊,每天要做几百个饼呢,是个累活儿。“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过日子,总是不离辛苦的。又有一回问起炉子,师傅笑起来,哪里是炉子呀,那是口去了底倒扣着的缸!原来这饼是烤在缸壁上的,缸壁本是光滑的,居然能贴住饼。那这饼应该叫缸炉烤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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