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春节将至。
在外发家致富的人一批批返回家乡,说是回家,不如说成是来去匆匆的定点旅行。大城市人去楼空,小地方车水马龙。四时之景不同,相同的是,这些人始终处在陌生的社会中。无论是钢筋水泥还是阡陌交通,无论是熙来攘往还是杂草丛生,他们都在热闹中,都在人群中,却也都在孤独中。而我们和他们一样。
在屈指可数的假期里,与父母团聚,亲朋好友得以在手机屏幕以外打了照面,千里之外的文字和语音转化为近距离的交谈和看得见的表情,彼此间难免有些面面相觑。
这个社会的发展一如我们所见,猛烈,不及掩耳。但也正是这种速度,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陌生,造成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没错,我们的地球成了一个村子。但村子里的人更陌生了,就连门对门的邻居,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我们有迅捷的互联网和各式各样的聊天工具,可通过这些聊天工具,我们却难以找到两个真心交流的朋友;我们有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却往往是有家不能回、没时间回、甚至不愿意回。
乡土中国里的人情社会被城市化与现代化冲击的七零八落,以至于我们总觉得这个社会缺少了人情味。物质化和疏离让人孤独。
我们每一刻、每个人都在背井离乡。这种分离,注定了我们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短暂而无效。注定了我们的故乡成为了模糊的远方。
分离,才是人生的常态。
在社会学家麦克法兰看来,大家庭的分离,以及父母与子女的分离,是英国进入现代的标志之一。那种期盼父母能与子女一起生活到老的想法,是典型的农业社会思维。过去,中国人会把家庭观念差视为欧美国家的一个“缺点”,如今,却也步发达国家的后尘,来到这一天了。
我们与父母,以过年为起点,背对着彼此,渐行渐远,一圈走完了,在终点碰面,刚好又是新的一年。起点即终点,一圈是一年。
就连现代的死亡,也是一套复杂的仪式:工业化的焚烧代替埋葬;集体的墓园,代替了过去的孤坟。人最终的归宿,变成了墓园里的一个小小的编号,在他们周围,是那些陌生人的骨灰。和传统的死亡相比,现代的死亡无疑死得更彻底。
可悲的是,埋葬成为永久的埋葬,孤坟或将成为永久的孤坟。
如今,人们在清明节这种法定节日里去祭奠死去的亲人,不管是死去的还是活着的,都处在一个陌生的社会。都在人群中,都在热闹中,却也都在孤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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