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姓沈,名恩权。生于1926年10月19日,农历九月十三,属虎。
父亲共有八个兄弟姐妹,一个大伯,三个叔叔,三个姑姑,在兄弟五人中排行第二。父亲在伪满统治时期的国民优级学校毕业后,祖父打算送父亲到东北大学继续深造,父亲刚开始同意,就在出发前反悔,终未成行。
据父亲讲,赋闲在家后,整天过着衣食无忧的“公子”生活,每天骑着“富士牌”自行车,与伙伴们尽情玩耍,中午饿了的时候,大家都跟父亲到周家火勺铺吃火勺,成了本屯的孩子王。十七岁时与母亲(李玉先)成家,父亲的贪玩仍然没有改变,因此,母亲常常受到牵累,经常被爷爷奶奶责怪。
解放战争期间,父亲在国民党暂编五十八师当卫生员,在炮火硝烟的战场上,辗转于大石桥、盖州和营口之间。
1948年2月25日,王家善师长率五十八师起义,父亲回到家乡。在抗美援朝期间,父亲曾经参与辽宁宽甸机场建设,为了抢时间,数九寒冬,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亲眼目睹高岗副主席的视察。机场建成后,父亲为了家庭,没有留在部队,回到了母亲身边。
1958年,营口县政府决定在周家修建一座中型水库,由于我们家正好住在库区,不得不进行移民搬迁。
当年,父母拉扯我的四个哥哥,一起搬到了位于黄泥屯西南三公里外的于家村,暂住在外祖父家。外祖父家当时有六间半瓦房,我们家住在西下屋,西上屋三间半瓦房一直闲置,由于两位舅舅都在外地工作,闲置的房屋暂时由我们家照料。
父亲是个当过兵的人,他一直崇尚部队作风,并把部队作风毫不保留地应用到家庭管理当中来。
俗语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在日常生活中,父亲对我们始终“严”字当头,给我们立下了一道道规矩。
人们常说:民以食为天。那我就先从“吃”的方面说。
父亲经常告诫我们:不管是谁,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许偷人家和公家的东西,这是谁也不能逾越的红线,如果发现,将严惩不怠。
一队和二队的果树园就离我们家几百米远,生产队和邻居家的成熟玉米和大豆出门伸手可摘,尽管我们平常饥肠辘辘,我们兄弟七个没有一个人敢动邪念,即使看别人在做这种行为时,也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受到牵连。
每天吃饭时,父亲要求我们必须“食不言”,不得“吧唧嘴”。
对父亲的要求谁也不敢轻视和怠慢,即使我们兄弟的功臣——大哥也不敢违抗“圣旨”。所以,一旦饭盆端上来,只能听到大家碗筷“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整个吃饭过程就像搞竞赛,你快,我也快,满满的一盆饭,转眼间就下去了一大截,哪还有说话的功夫。偶尔,也有兄弟在吃饭时,话到舌尖不吐不快,如果让父亲发现,就是一次严厉的警告。除非父亲吃饭时不在场,大家才敢说几句。
在吃饭时,父亲还给我们立下了一些规矩。
在吃饭过程中,比如中途离开饭桌时,要把筷子放在碗上。当时我不懂得这是什么意思,父亲就给我解释说,这证明你还没吃完;吃完时,要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证明你已经吃完了。
这些规矩,我们兄弟个个都明白,而且要时刻要牢记在心。还有吃完饭的碗里不能有剩饭,挟菜的时候只能挟与你最近的那部分,不能随便乱伸筷子。
以上这些都是我们家有关”吃”的规矩,不但我们要遵守,父母也是如此。
下面来说说“睡”的规矩。
晚上睡觉时,也给我你兄弟立了不少规矩。
父亲要求我们,睡觉时不能说话,这叫“寝不语”。不管兄弟大小,无论是谁,只要回来晚一点,都要说明原因,并受到严厉批评,即使理由再充分,也不容辩解,否则,轻者就要受到呵斥,重者就要受到皮肉之苦。
父亲有一个习惯,在熄灯前,父亲经常要对我们白天的表现进行梳理,只要从街坊听到我们兄弟无论是谁,不管哪件事做的不周全,就会对我们进行集中教育,辨是非,讲道理,大家都要接受指导,从不含糊。
下面再说说“穿”。
在穿戴上,父亲对我们更加严格。
常言道:穿衣戴帽,各好一道。但在别人家可以,在我们家是绝对不允许的。
在过去农村,没有几家人能买得起整套衣服的,都是买布找裁缝做,平均每人一年也穿不上一件新衣服,即使做新衣服,也得从上往下轮。所以,一件衣服常常是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一直往下传,缝缝补补,直到穿烂为止,我就曾经穿过我大哥的一件黑色涤纶内衣。
不管衣服怎么陈旧,即使洗掉了颜色,也必须“衣冠整洁”,不准流里流气,坦胸漏腹,即使夏天再热,也从不放松要求。
在劳动方面,父亲也是从严要求。
父亲要求我们在生产队里干活不能耍奸,不管是上山下地,都要按要求去做,而且要干的多、跑的快、做的好。
在家里,对于自家的园田地,必须做到“精耕细作”,选好种苗,不得含糊。地要翻多深,都有尺码要求,谁也不敢糊弄。种子要选好,土要翻得轩,垄要被得直,苗要插的匀,土要盖得实,旱了要浇水,雨大要排涝,这些都是保证丰收的重要条件。所以,我们家的土豆种子隔一两年,都是大哥与伙伴乘坐火车,从黑龙江铁力县往回背种子,确保种苗不退化,以保证年年高产稳产。
高粱种子也是父亲优中选优,把穗大、籽粒饱满的高粱选出来,单独管理,用作明年播种使用。如果有新品种,父亲也敢大胆使用,由于肥水不缺,严密监控害虫,所以,每年秋季成熟时,我们家的粮谷和其他农产品都比别人家籽粒饱满,穗大粒匀,产量较高。
我们家的园田地,就像我们村里的试验田,平均每株土豆能产二三斤,秋白菜平均每棵五六斤,我见到最大的一棵有二十多斤。即使这样,我们家的粮食每年还是不够吃,一到青黄不接时,父亲就会主动向村里粮食富余人家借粮,春借秋还,从不失信。
在对外交往过程中,父亲要求我们坚持“忍为高,和为贵”,“与邻为伴,与邻为善”的原则。
1975年2月4日之前,我们家与上院三姥爷家是七间连体房,中间一间是通往后院的过廊,地震以后,房屋被震倒,各自成为一体,后院人来车往再也不用经过此地。按理说,过廊应以中间线为界,一家一半,由于我们家早于上院重建,房身就往西错了一些,并以过廊西墙为边界,套上两米多高院墙。后来三姥爷家也盖起了新房,过廊没有征得我们家同意后全部霸占,惹得我们家非常不满,多次想要理论理论,但在父亲的劝说和安慰下,我们家终于放弃索取权。
父亲没有教育我们去怎样惩恶,但经常教育我们去扬善。
在农村,每年冬季到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挖菜窖,起猪圈粪。这两项劳动,绝对是个重体力活,有的家庭常常由于体弱多病、没有男劳动力,完成这些劳动非常吃力。但父亲对我们生产队每个家庭了如指掌,每到这个季节,只要父亲看到谁家有困难,父亲就会一声令下,每次派出三两个哥哥,为那些困难户排忧解难,解决燃眉之急。
到秋收时,谁家的粮食在地里没有及时回收,只要用户打个招呼,我们兄弟都会有求必应,及时给予帮助,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
好心得到了好报。从二哥开始,兄弟们的婚姻都非常顺利,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邻居们都会力所能及的给予积极支持。
地震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76年的秋天,经过两年的筹备,我们家在原来的废墟上准备重建一座五间瓦房。母亲找人看完日子后,三哥用借来的罗盘,首先把地基的方位确定好,然后用卷尺把基础的宽度和长度测量好,最后用木桩和线绳加以固定,一切准备就绪,时辰一到,我们兄弟五个齐上阵,东西南北各把一方,铁锹挥舞,尘土飞扬,一场重建家园的会战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家建房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左右邻居们的关注,晚饭后,平时要好的哥们和邻居们纷纷拎起铁锹,来到我们家帮助挖地槽,吃饭时把他们都让到我们家,母亲也准备了高粱米干饭,格外炒了几个菜,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共同进餐。经过两天日夜奋战,地槽终于挖完了,挖出的黄土堆成了一座十四五米长,五米多宽,三米多高的小山。
地槽挖好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往地槽里撼沙。撼沙的好处就是冬冻春化时,房子不容易沉降。
撼沙更是个体力活,砂石都要从附近的河里用筐和手推车运到房身地里,由于距离较近,没有使用牛车或马车运输,都是采用人挑手推的方式。由于众多友人的鼎力支持,挑灯作业,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完成撼沙任务。
父母对大家主动来帮忙非常感动,早早地派人到大队商店买了三箱面包,两箱汽水,大家聚在我们家的简易房里,十几个人,人人拿着面包和汽水,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共同庆祝顺利完成这一具有历史性的劳动成果。父母见到这个场面,非常开心,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年农历八月初三,是父亲逝世二十四周年的忌日,深切缅怀老人家的功绩,倍感伤痛,作为儿子,年幼时只懂得服从,不晓得“严之切,爱之深”的道理,甚至时常觉得比同龄人活的委屈。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走上了父亲的老路,真是匪夷所思。
如今,纪念父亲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把他的优良传统一代一代的发扬下去,让老人家的精神世代相传。我们现在可以告慰老人家,您的儿孙现在都过的很好,请您放心,请您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享福,不用惦记我们!
您的五儿,继来,叩。
二O一八年七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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