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又到了卖青核桃的季节,本地核桃还没成熟,大街上贩卖的都是外地拉回来的。父亲每天一大早就出去,一大袋一大袋的提回来。看见我,父亲高兴的扬起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新疆核桃,你看多新鲜。”我笑笑,错过身,将父亲让进屋内,帮父亲拿来核桃夹、塑料袋,一番叮咛后才急忙赶去单位。
中午回到家,父亲还坐在小木凳上,旁边的桌几上堆满了他剥好的核桃仁,白胖白胖的。
点了外卖,然后去扶父亲,他却执意要继续剥核桃,实在没法子,我只得搬出母亲,“你要不吃饭,我妈就生气不回来了。”父亲听到这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急忙起身,长时间的动作加上年龄大了,让他差点儿摔倒。他碎碎念,“我这就去洗手吃饭,你让她回来吧!”“外面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还没人给她剥核桃。”“你看手干净了吧,这些黑绿洗不下来……”眼泪又差点儿滚落。
哄着父亲饭后午休,等他睡下了,我开始收拾屋子。已经没什么好收拾的。垃圾桶旁有两袋系好的垃圾袋,垃圾桶里半桶核桃皮。白胖白胖的核桃仁分堆整整齐齐堆放在茶几上,不用多想,冰箱冷藏室里应该是这几天剥好的核桃仁,冷冻室里应该有一小袋一小袋分装的青核桃。我把这些装到包里,准备下午送给单位同事。
每年这个时节,单位同事都能吃到我送的剥好的核桃仁,吃着核桃的都知道我家的故事。是的,有故事。有故事的不是核桃,而是那个剥核桃的男人。
母亲过世后,父亲的记忆越来越差,到现如今,父亲只记得和母亲相关的一些事儿。
青核桃上市,父亲会买来,然后用各种方法保存。到最后发现,冻到冰箱,可以够他每天剥两颗,剥到来年青核桃上市。所以我家里有一个冰柜一个冰箱给他放这些。父亲隔段时间还会买水蜜桃或者蟠桃,然后用盐水浸泡清洗,最后剥皮切块儿,放到盒子里冷藏起来。
这些东西我是不敢偷吃。以为他没数,有次我们一家和妹妹两口子吃了起来,第二天早晨父亲对着冷藏室空空的盒子哭了起来,一个劲儿的絮叨着母亲回来吃什么?
那次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偷吃了,每次都提前说好我要带给母亲,然后他将自己这段时日成果喜滋滋的装进包里。
之前爱人和孩子每次都吃的兴高采烈,可是看了一次父亲剥核桃、切桃子、装吃的,爱人和孩子再也不吃了。
母亲病重,最后住院,父亲也陪着母亲。每天我们将饭菜送过来,父亲都亲自照顾母亲吃饭,其实那会儿母亲已经不能吃了。父亲坐在床边,然后一手端着饭盒,努力凑到母亲鼻子底下,然后笑着说,“老婆子,闻见了没?今儿是你爱吃的……”母亲清醒时候会睁着眼睛,颤巍巍的手伸向父亲,父亲把脸挨到母亲手上,一手覆上母亲的手,然后抓着母亲的手,划过眉毛,划过眼睛。父亲说,“老婆子,你摸到了吧,我一直都好好吃饭,你看我答应过你要照顾好你,看我现在没有骗你吧!你到懒的直接躺在床上了。”
父亲会将剥好的核桃仁掰成小小的一点儿,放到母亲嘴里,母亲蠕动着嘴,直到最后父亲将手放到母亲嘴边,诱哄母亲吐出来,然后再给母亲一小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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