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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嗡嗡……嗡嗡……
随着几声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我从睡梦中被惊醒。
手机已经自动亮屏发出蓝色的光芒,给漆黑的屋子里渲染上一丝朦胧的颜色。还不到起床的时候,不知又是哪个自动推送消息扰人清梦。本想随手按下屏幕,却发现页面上赫然提示着几条来自陈子昂的信息。
此时是00:01分,午夜刚刚开始。
陈子昂是我大学时的好朋友,毕业后大家就很少联系了,只是偶尔会在同学群里聊上几句。之前在群里也听说他现在自己正在创业,投了几个很好的项目,想必现在已经成为老板了吧。此时他找我,难道是想邀请我入伙?
我心里窃喜,划开手机,进入信息,看到陈子昂连续发了三个“在吗?”
这小子,真是属夜猫子的,这么晚了还发信息过来。不过我最近正有跳槽的打算,如果他真的是来找我入伙,那可就太棒了。
我欣喜地在屏幕上敲下:在的,老同学。怎么了?
他很快回复:这么晚还没睡啊。最近怎么样?
还真是在打探我的近况。
我赶紧回复:还行吧,最近公司裁员,我正考虑跳槽。你呢?
我?还好吧。呵呵。不过遇到点困难,老同学愿不愿意来投点资?
看来真的是想邀我入伙。
什么项目?我问。
文化旅游项目。十分赚钱。有政策。他说。
好啊,需要投多少钱啊?
三十万。他回复。
三十万?这也太多了吧?我回道。我上班也没几年,最多也就有十万。
十万也行。不过十万占得比例小点,以后分红也少。
回报率多少?
保守讲百分之三百以上。
这么好!我有些心动。不过家里长辈以前就说过有多少钱做多大事,切不可借着花。
我一直遵循这个原则,从来没有借钱来做事情。所以虽然陈子昂给出的条件很好,但是我还是决定如果真的投资最多也不超过十万元。
而且,最近网络上疯传有人盗取信息头像与圈内朋友聊天骗取钱财的事情,所以,对于陈子昂突然与我联系,我也保留了一个心眼。说投入的资金对我个人来讲不是一笔小数,所以要语音聊一下。
而信息刚发过去,陈子昂就发来了语音聊天。
是他的声音没错,大学那几年我们几乎朝夕相处,他的声音我很熟悉。况且在语音里我们还聊了聊大学里的事情,让我更加确信对方就是陈子昂。
只是在聊天的过程中我总是听着他那边有隐隐约约的嘈杂声,像是有人说话,又像是有风声。我想他可能是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和我语音,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让他早休息。
倒是他提醒我一定要快,最好在这个周末以前,不然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他指的没有机会是指的有太多人想要投资,晚了我就投不上了。所以,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盘算投资的事情,没有再睡。
因为晚上没休息好,第二天白天上班昏昏沉沉的,很没有精神。幸亏有同事小刘帮我打掩护,我才得以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会儿,不然非得让那“找事精”主管给盯上不可。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刘奸笑着看着我说:“你小子昨天晚上一定没干好事,赶快如实招来。”
我和小刘不是外人,我也没想瞒他,于是便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讲给他听。
小刘比我小两岁,工作时间比我短,但是在公司里受的摧残却不比我少。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投资项目的时候瞪大了眼睛说:“志哥,你那同学靠谱不,要不带我一个?”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和陈子昂这么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具体做的怎么样,于是我便找了其他几个老同学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回复我,陈子昂也找他们谈投资的事情了。不过大家对于此事还是蛮认可的,因为从他们几个嘴里得知陈子昂这些年其实开办了好几个公司,赚了不少钱,已经成功晋升为富人了。所以,陈子昂这次找我们投资,可能一方面也是想拉我们一把吧。
看来当年“苟富贵、无相忘”的约定陈子昂还记在心里。
我突然有些心酸,我们早已经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丢落在时光里,只有陈子昂还记得。所以我觉得我愿意投入这笔资金,也愿意帮助小刘也争取一下。
于是我给陈子昂发了信息,告诉他我有朋友想要跟随投资的事情。
从下午等到晚上,陈子昂都没有给我回复。我忍耐不住,又多发了几条,但是陈子昂依然没有给我回复。
我心想,也许大老板都很忙吧,于是我便没有再打扰他,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次被桌子上手机的震动声惊醒,是陈子昂来信息了。
我赶紧拿起手机,看到手机上显示的00:01分。
这小子真是的,专挑凌晨发信息。我有些不满。
因为过于困倦,我决定长话多说,也不发信息了,直接语音。
他那边似乎很兴奋,听到我同事跟投,表示欢迎,跟我说:“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跟投没有问题,给你们同样的分红。”
我说:“太好了,不过,是不是大家得签个合同?”
他笑了一下说:“当然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把合同给你寄过去,你签好了再给我寄过来。”
我说:“好”。于是给了他一个地址。
正在我向他询问如何打款的时候,又听到他那边有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有男声也有女声,声音细细的,不太像是电视。
我问他:“你在看电视吗?”
他说:“没有啊”。
我说:“你那边怎么有说话的声音?”
他说:“不会是语音串线吧。”然后他说:“时间太晚了不聊了,给你个账号,等合同签完了就可以打款了。”
我说“好”。
挂掉语音后,我心中的窃喜再次膨胀开来,看来这下我要发财了。我顺手给小刘发了个信息:事情已经搞定,别忘了请我吃饭哈。
没想到不多会儿就收到了小刘的回信,这小子还在打游戏没睡觉。
我倒是困得不行了,不一会儿就睡了。
2)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光已经照屁股了,反正是迟到了,索性请一上午假吧。
我拿出电脑上网搜索了一下文化旅游等方面的信息,发现这个领域内的高低收益确实不同。不过所有的投资行业都提醒“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我正盘算着,就听到了按门铃的声音。
穿上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居然看到是快递员。
我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上门送件的快递公司了,而且速度还这么快,看来以后可以给公司推荐一下这一家。
从信封的寄件人来看,是陈子昂寄来的,这真是神速,也看得出他对此事的认真和重视。
打开信封,我仔细地研读了一下,没有问题。再看看陈子昂盖的章和手签的笔迹,没有问题。我拍了几张照片给小刘,让他中午也来签一下。
小刘向来相信我,中午一下班饭都没吃,就直奔我这儿来了。
他看着我手中拿得信件说:“这也太快了吧,这是哪家快递?”
我指给他看:“这快递叫“风神邦”,够快够霸气。”
不过小刘倒是疑惑:“没听说过这个快递公司呢。”
我笑他孤陋寡闻,说:“如果有机会,以后也可以给这家快递公司投资一下,一定能发财。”
他嘿嘿笑,说如果我有道道,可以带他一下。
中午我留小刘在家里吃了饭,然后把签字的照片发给陈子昂看,但是没得到他的回复。
好在信封上有他的地址,我联系了快递公司把签好的其中一份合同给他寄了回去,不过没联系到“风神邦”,心里感觉有点遗憾。
晚上,公司聚餐,小喝了几杯,嘴没把住风,又把陈子昂搞投资的事情说了出去。结果很多同事都想让我帮他们也搞点小的名额,有收益就可以。我欣然答应。
而主管也听到了这件事情,端着酒杯过来说:“听说你有好项目?”
我哪里敢说实话,他要是给经理说了,怕是我现在就得拍拍屁股走人。
我讪笑道:“没有的事,逗他们玩呢。”
主管微微一笑:“跟我就别藏着掖着了,都是哥们弟兄,怎么样,也给我引荐一下?”
此时的主管一改昔日的尖酸犀利,换上副平和近人的模样,让我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但是在酒刺激精和他突然态度的转变下,我连忙答应:“好,好!”还连敬了他好几杯。
主管听到我的答应,笑着拍了我的肩膀好几下,端着杯子去敬其他人了。
我受宠若惊,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难道我最近是时来运转,要踏上人生巅峰了吗?
晚上,我赶紧将此事告诉了陈子昂,大有邀功之意。但是,陈子昂依旧是没有回话,让我有些着急。
有些话趁着酒劲我可以给他提提,一会儿酒劲过了,我可不好意思跟他提。
我等了一些时间,却最终熬不过酒劲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外面夜幕漆黑,正是夜最黑暗的时候。
手机上有陈子昂发来的几条信息,大抵是对我的感谢。我也没点开看,先去厕所方便了一下。
等回来后我躺在床上点开了聊天框,第一个扎入眼睛的又是00:01分。难道说这个家伙总是凌晨后才有时间聊天吗?
我心里有些怪怪的,于是我决定给他开视频。
不一会儿陈子昂就接了视频,视频中的他很英俊、很帅气,原来学生时代喜欢往下梳头的他头发早已经往上梳,看起来风华正茂、英气逼人。
他像以前一样和我聊天,丝毫没有老板的架子。从视频中我可以看到他的家,非常的宽敞大气,装潢也非常的考究。他躺的的床是典型的欧式风格,床后还做了厚厚的软包。四处还做着欧式的装修和摆设,优雅之感无处不在。只是此时他卧室里灯光明亮,却不见有其他人。
我有些疑惑:“嫂子不在家?”
他回复:“这些年一直在忙事业,哪里来的嫂子!”
我“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钱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在我们二十一二岁就被家里逼婚的时候,人家有钱人早已因有了更多选择而把精力放在事业上。
看着陈子昂略显豪华的家我有些自惭形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于是还是硬起头皮继续邀功希望可以得到一些奖励。
陈子昂倒不介意,笑着说:“本来也是你应得的,不要不好意思。”
我见他爽快,答应给他介绍更多的客户。
他说好。
而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陈子昂语音中带的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我有些奇怪,但是又不知为什么。
我想难道是凌晨三点,我自己的恐惧症又犯了吗?
为了不让自己难堪,也为了让自己醒酒,我对陈子昂说改天再聊。
他点头答应,只是在关闭视频的时候我恍惚看到有几个黑影从他的身后钻了出来,一闪而过。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我又有些担心,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再次开了视频。
视频中他依然是一个人,笑着看着我,我有些尴尬说是误拨,关了视频。
我心中自责,咋就那么胆小呢,把关闭视频时候的重影都能看错。
睡吧睡吧。
3)
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在接下来的一个周里,几乎说服了我们公司的所有人。我甚至怀疑我有做业务的天赋。
在这期间,我已经把我和小刘的钱先打过去了,因为陈子昂说先打过去的可以算老股东,可以给稍微高一些的回报率。其他人既然是我开发的,当然要排在我之后。
又过了一个周,我把其他人的钱也打了过去。
现在就等陈子昂项目启动,我们坐等分红了。
那段时间,我在公司里备受尊重,谁见了都要叫一声“志哥”,我也不客气说,等那项目做起来了,万一让我过去干高管,我把你们也挖过去。
所有人都很高兴,大家对我更客气,有几个新来的小姑娘居然暗地里叫我“志总”,这让我内心无限膨胀,感觉自己牛气极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子昂的项目一直没有启动,而且近几日我再也没有联系上他。
我询问了其他几个同学情况,他们都说不知道,因为他们家里媳妇管帐并没有给陈子昂投资。我在心中暗暗骂着,但又暗暗着急,我的老同学,你可别坑我啊。
白天工作的时候我也没有精神了,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内心无比焦灼和烦躁,嘴上也烧起了泡。
部门主管倒是关心我,觉得我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于是帮我申请了一个出差的机会。地点正是陈子昂公司在的城市。主管悄悄地对我说:“出个公差,顺便去看看项目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说好。内心复杂而凝重地收拾行李坐上了去往陈子昂城市的汽车。
八个小时的路程,让我身心疲惫。让我更疲惫的是,语音或者视频陈子昂一概不接、不回。甚至在我欺骗他说我又给他揽了多个大客户,他也没有回。
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按说要是想骗钱的话,肯定是多多益善,但是后面的这些人他怎么就不理了呢?难道他最近真的在忙,没空回我?
带着这些疑惑我下了车,然后打车去了他的家,也就是他寄信的地址。
司机带着我很快到了那里,那是城里有名的富豪区。只是司机师傅在车上闲聊的时候告诉我,别看这富豪区的人表面光鲜,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欠了多少债呢。
我冲他礼貌的笑笑,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我在进小区门的时候被门卫大叔被拦了下来,当我表示我是来找陈子昂的时候。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闪躲。在我给了他两包烟好处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开始有了好转。
然后他说了一件让我十分惊愕的事情。
他说:“我知道你要找的那个人,前段时间贷款公司天天来找他,听说他欠了他们很多钱,他已经在两个月前自杀了。”
“自杀了?两个月前?”
“对,对对。”大叔连声应和。然后打开了我给他的其中一包烟。
他丝毫感觉不到我心中此时的惊恐之感。那是一种巨大的如洪流如冰川一样的感觉瞬间袭遍了我的全身,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如小包一样全部鼓起。我内心是异常惊惧的。
因为陈子昂是从一个多月前才和我联系的。如果他在两个月之前已经死了,那这一个月和我联系的是谁?
我没敢再迈进那个小区一步,带着我满心的恐慌坐上了回程的汽车。
好像走了一段很漫长的路,我在车上昏昏然睡着了。
梦中,我看到陈子昂在对我表示感谢。他说,谢谢你为我筹得的款,让我还清了阳间的债。只是这阴间的小鬼也难打发,请务必帮助我再烧些纸钱过来。然后梦中突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凶残,他们抓住了陈子昂逼他拿钱。我看着那些人,突然身体万分紧张起来,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我曾见过的“风神邦”快递员。
我从梦中惊醒,然后半路下了车。
在陌生的没有人烟的地方,望着汽车远去的背影,我已经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陈子昂曾经欠下的钱就是我现在欠下的钱。
我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生出,我不知道我的结局会不会和陈子昂一样,但是趁着现在谁都没有发现,我想赶紧逃走。
也许,只有逃,才能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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