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晚秋的凉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洒落在空荡荡的月台。
刚走了一列车,青低声说着,同时耸了耸肩膀,企图把将要滑下去的包袋挂稳。最终她还是抬起左手,自然地整了整包袋,她惯用大大的帆布包,让它随意地挂在瘦削的肩膀上。
包里通常有三包纸巾,一杯水,一副耳机,一本书,两只口红,一盒气垫,两支笔,一个小本子,一些证件和卡。不重但是很杂,她却可以随手拿到想拿的东西。
她不恋旧,只是很喜欢一贯的生活方式,或者说对一贯的生活方式产生依赖。
当晋对她说,你需要出去走走,随便哪里都好,然后再做决定的时候,她的胸腔里仿佛什么东西正在垮掉,记忆就排山倒海而来。
她攥紧了右手手心肉嘟嘟的小手,柚已经快到她的腰一般高了,他才三岁。柚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和晋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他长大也会像晋一般高大。只是柚的眼睛像她,圆溜溜,黑漆漆,永远像有装不完的心事。
她打开手机,跟他说到站台了,这个季节没太多人。她想着再说点什么,突然人群就向她涌来。她还是按了发送键。
刚好是十年前,她十七岁。是简单的一个帆布包,一个本子,一支笔。午后的阳光细碎温暖,把她每个毛孔捂住,窗外的风景旋转、模糊,她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睡着。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月亮孤独地悬在山顶的树梢,咻的一声又被隧道擦掉。她的头皮发麻,手脚也睡麻了。她知道她睡过了站,她不知道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黑漆漆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半明半灭间只有她的影子,憔悴苍白,几近透明。
最近的一个站,她眼巴巴地等了接近两个小时。
车站的晚风把人往回推,她缩紧身子让阻力更小一些。
你去吃饭吗?
她扭过头,抬头看到他的脸。
他说,同一个站上车的,你睡了一路,也该吃晚饭了吧。
车站旁的昏黄小餐馆,接近家乡口味的两个小菜,他跟她道别。
我叫景,记得联系。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好。他走后不到二十分钟,她发短信给他。
你真该去看看南湖,翻过那片山,你会发现夜色里幽蓝的南湖,像是铺在草地上触手可及的星空。它太美,终究会让你和时光一起凝固,你会在南湖找到一切的永恒。或者,去山顶看日出也是不错的决定。
她闭上眼睛,听风浸润她的脸颊。然后买了最近的一趟车票回去。
在那个候车的夜里,她哭得好像一条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她知道晋是在晨光中出生的孩子,他很容易就可以托起太阳。而她更习惯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她是地球上的一颗星星。
那次逃课旅行之后,她更用心地读书,一头扎进书堆里,夜以继日。然后如愿以偿地读晋读过的大学,考研究生。
读完研的那一年,他们结婚了。在他经历一场疲惫的婚姻之后,她给他注入鲜活的生命。他们爱柚,在来不及向对方说透爱情之前。
她蹲下身子,喂柚喝了一大口温水,火车开走了。她在月台上久久地等。空无一人。熙熙攘攘。
终于,有人冲她挥手,跟她说一定要去南湖啊,你该知道那是多美的地方。
她大笑着点头,牵着柚的小手走了回去。
月台上的风无孔不入,她的棉麻长裙在风中发出噗噗地生摆动,柚拉着她的手咯吱笑了起来,长长的黑发糊住她的脸,她在风中凌乱。
她带柚去游乐场,商场,儿童乐园疯玩一天。柚颤动着睫毛在她怀里睡着,她亲吻他的额头,你该知道南湖是多美的地方。
满屋子百合香气贪婪地拥抱着青,那一刻她所有的疲惫土崩瓦解,她抱着柔软的毛绒抱枕,蜷在贵妃塌上。
你该知道南湖是多美的地方。翻过那片山,你会发现夜色里幽蓝的南湖,像是铺在草地上触手可及的星空。它太美,终究会让你和时光一起凝固,你会在南湖找到一切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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