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广告惹的祸

往事钩沉/广告惹的祸

那个时候的茶馆，除了喝茶、过早、听书、聊天和消闲之外，还有互相交流和获得信息的功能。

某天，茶馆老板得到了一个发布广告的订单。

当时的茶馆的墙壁上，除了总是挂着“不谈国事”的警示牌之外，还贴着几条字谜之类的东西。

例如：张飞勇猛力大，关羽口说大话，刘备眉清目秀，孔明身背八卦，等字谜。吸引眼球、供人猜测并获奖。

如果有人在茶馆做广告，事半功倍哦。

那天老板有一点犯愁：有一位广告商出钱，打是一个香烟广告。可是，香烟是不允许做广告的。怎么办呢？

他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几个伙记。

他宣布：谁要是将这个广告发出去，既不违规又能收到预期的效果，给予重奖。

当时茶馆里有一个茶博士，名字叫尖粗。二十多岁，黑眼珠，稀黄头发，脸庞瘦削，嘴唇趐起，显得格外聪明和能干。

他平时的任务就是用一把长嘴铜壶为客人添水。就像“卖油郎”一样，站在很远的地方，将铜茶壶一倒，又准又稳。

偶尔有客人下围棋，他除了递毛巾之外，三不知凑过去点拨一两下——马上可以解围，令人茅塞顿开。

众人刮目相看！

他后来被冻胜家（商贾世家）请去做了“棋客”，这个是后话。

当天他听到了老板的广告难题，马上就接了榜。

他对老板说：“请您去拿一壶墨汁和一张白纸来。”

老板姓靳，头上发际线很高，虽然只有五十多岁，显得很老糙。

他疑惑道：纸是现有的，茶壶多的是，干嘛要墨壶？

尖粗陪笑说：请拿来，我自有用处。

“好吧。”老板用手指着一个名字叫“脾寒”的伙记说：你去把这些个东西准备好吧。

脾寒生得瘦骨嶙峋，生性冷淡，性格孤僻，嫉妒心却比较强。

他的家境虽贫寒，但是有个老表在稽查处当差。他平时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特别是看不惯尖粗。

“伢们伢出来玩呃，莫在屋滴打脾寒喽，打了脾寒莫怪我呃，我是叫你出来玩呃！”

这个儿歌大概就是说他的。因为他自小缺衣少穿，瘦小怪癖，很少出门。

老板虽然不太喜欢他，但是碍于面子，收留他当了伙记。

脾寒虽不乐意为尖粗服务，但是老板发了话，不得不照办。

纸铺好之后，尖粗将墨壶咀往上轻轻点了几笔：一个屋顶下突现一个人影。人影两耳夹香烟，口中还叼着一根烟。烟圈袅绕直上，中间有一个叉。

下面几排字：

禁止吸烟。

包括金牌香烟！

有一联：

燃不尽扰愁 烟短

品不完甘苦 壶浅

横批：一生烟茶过

真的是笔走龙蛇，用壶作画题字，罕见！

什么意思？

靳老板略绉眉头。

脾寒瞪大眼睛：什么广告不广告？找个由头，让他下台滚蛋。

那个茶馆虽小，南望黃鹤楼，毗邻太古码头，下有分金街紧连阳逻，上闻江汉钟声接续汉正街。

馆中虽无巨贾名流云集，且多是三教九流之辈，也有多省流动的盐商、茶客、木贩子等。当然，其中不乏识文断字有学问的人。

有位茶客见到了这幅字画，惊叹不已：有才！太有才了！

靳老板见状，喜上眉梢，令人高掛墙上。

不出几日，那个牌子的香烟不胫而走，马上在三镇传开了。销售量急增。

老板的广告费到了手，诺言兑了现。

尖粗更加得宠，脾寒却真像热天打脾寒——发抖。

过了十天，有位稽查人员带人来到茶馆。他们东瞄瞄西看看。突然大喊一声：谁是老板？请过来！

靳老板应声而出，陪笑道：长官有何贵干，请赐教。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的。”历声喝问。

“不敢。不敢。“

“什么不敢？你都敢干了，还说不敢？胆子太大了吧！”

“请明示呀，小人一定会改过自新呀。”

稽查指着那幅画质问：“那个是什么东西？”

“就，就是一幅禁止吸烟的漫画呀。”

“哼，那是禁烟画吗？哄鬼吧。明明是诱惑人抽烟的广告。”

“冤枉啊。”

“你看那抽烟人的感觉，多么惬意啊！还有香烟的牌子，还有一分钱三枝的价格...，哼哼，这个就是个高明的违法广告！”

“啊哈哈？”

“跟我走一趟吧。”

靳老板有口难辨，临出门时给老板娘递了一个眼色。

老板娘楞了一下，不知何意，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

那个缉查员见人都走远了，回头悄悄地对老板娘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后将那幅画撕了，再考虑一下怎么办...就没事了。

老板娘回家后立即将那个“广告”撤了，将尖粗也忍痛辞退了。

稽查员耐心等待了好久，见没有什么动静就悻悻地走了。

这样，靳老板还是被整整关了半个月。

出狱后他一病不起。

脾寒当上了茶馆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