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生逢建功立业的绝好时代,胸怀经国济世的远大抱负,身负高人一筹的盖世才华,却天生一副多病多灾的羸弱之躯,卢照邻便是其中之一。
卢照邻名列“初唐四杰”之一,才名为天下所知。其时,唐朝正蒸蒸日上,士子儒生皆好谈王霸大略,欲有功于世,留名于后。卢照邻既负才气,当然更想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于是他投于唐高祖之子邓王李元裕府中,被授予典签之职,负责王府一应文稿工作,深得邓王喜爱信任,赞美其为“此吾之相如也”。司马相如是西汉时期的文学大家,汉武帝的御用文人,其赋铺张扬厉,酣畅淋漓,开一代先河。邓王将卢照邻与司马相如相比,可见其敬重之意。因为在王府干得好,卢照邻很快被拔擢为蜀新都尉,做起了地方官,算是真正进入仕途了。可正当卢照邻要施展拳脚大干一番的时候,病魔开始缠上他了。年纪轻轻,他居然残废了!因为手脚麻木痉挛,他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更无法继续从政为官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辞官回京,在京城附近的太白山隐居疗养,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健康。然而造化弄人,他的疾病不仅不见好转,还日渐沉重。东山再起的念头彻底破灭了,他不由心灰意冷。好在他平素为人尚好,才名远播,有些富贵显达的朋友给予了不少资助,他购置了少许园田,生活倒足以自给。
这一病就是十年。卢照邻彻底被病魔击垮了,情绪低落到极点,甚至早早就为自己挖好了坟墓。他作《五悲文》自怨说,高宗时尚吏,而我为儒士,武后时尚法,而我好黄老,好不容易等到当朝礼遇贤士,广求奇文,我又有幽忧之疾,上苍对我何其不公!每当冬谢春归,暑阑秋至,云壑改色,烟郊变容,他总要乘舆出庭,悠然一望,叹息伤怀,有感而作《释疾文》,慨叹:“覆焘虽广,嗟不容乎此生;亭育虽繁,恩已绝乎斯代。”意思是,天地广大,万物都能覆盖承载,却容不下我的微弱身躯;天地公正,万物都能生长培育,却独不能让我自然生灭。由是哀伤不能自拔,毅然与亲人朋友诀别,自沉于颖水之中,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实现了真正的解脱。
卢照邻有诗文二十卷,《幽忧子集》三卷行于世。其代表作七言古诗《长安古意》,铺叙帝都长安宫室之美、人物之盛,格局雄远,句法奇古,华赡不伤浮艳,端丽不乏风华。闻一多将其誉为“宫体诗的自赎”,明胡应麟赞叹道:“七言长体,极于此矣”。其中名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更是为无数后人所激赏。
虽然不幸为疾病折磨,然有佳作盛名流传于世,卢照邻之一生亦差堪安慰。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若以此论,卢照邻可以无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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